许仙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眼底翻涌着压抑了千年的痛苦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敢触碰的希望:“就这一句。除此之外,都是他那些恶毒的报复计划和对你们…对我的威胁。
我没答应他任何事。信号中断前,我拒绝了他,他想强行将那点蕴含‘天道权柄’的灰光打入我体内,被我借着他放刘邦的瞬间,用…这个碗的力量,强行震开了。他受伤遁走,我带着邦哥回来。就这么简单。”
他举起手中那个不起眼的破碗,碗沿那道缺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隐瞒,不是想背叛。”许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再是那个永远冷静的千年老怪物,更像一个守着最后一点微光的普通人。
“是因为…这个消息,太渺茫,太…残忍。给了希望,可能比没有希望更绝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更怕说出来,会让你们觉得…我真的动摇了。”
他看向项羽,看向刘邦,最后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坦诚和一丝…恳求:“现在,你们知道了。要打要骂,要怀疑,随你们。”
咨询室里死一般寂静。
项羽脸上的暴怒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感同身受的沉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大手用力拍了拍许仙的肩膀,拍得许仙一个趔趄。
刘邦脸上的猜疑也散了,眼圈有点红,吸了吸鼻子,嘟囔着:“许老弟…你…你早说啊!藏着掖着干啥!不就是找弟妹吗!找!咱们一起找!挖地三尺也给你找出来!那老鬼知道地方?咱们抓了他!严刑拷打!邦哥我…我亲自上刑!”他挥舞着拳头,好像刚才那个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的不是他。
苏雅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看许仙,又看看我。
我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释然和更深的愤怒。我走到许仙面前,看着他疲惫的脸和手中那个承载了千年执念的破碗。
“老许,”我声音有点哑,“下次再敢自己扛着…我把你那些高科技垃圾全砸了喂邦哥!”
许仙看着我,又看看项羽和刘邦,紧绷的嘴角,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扯动,最终,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苦涩、释然和一点点暖意的、真正的笑容。
“好。”他轻轻摩挲着碗沿的缺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一起…扛。”
许仙那关于白素贞残魂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在现实的紧迫下平复了。
虽然沉重,但至少撕开了猜忌的阴云。项羽不再用看叛徒的眼神看许仙,刘邦也勉强恢复了点人样(虽然还是有点神经质),我们暂时搁置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千年残魂,把火力集中到眼前:揪出那个阴魂不散的瞎眼老道!
许仙动用了他的钞能力和信息网,监控着城南老文化宫附近的一切风吹草动,分析着苏雅从研究所带回来的各种“怪谈”,试图找出老道的蛛丝马迹。
项羽把无处发泄的精力都投入到升级店里的防御上,用他那套“伪科学玄学”理论,给许仙的高科技设备加装了各种“能量场稳定器”和“负离子净化环”,搞得整个咨询室像个赛博道场,空气里时刻弥漫着臭氧和焊锡的混合味儿。
刘邦则发挥他“市井包打听”的特长,在孙二娘的维修店和周边小商小贩里旁敲侧击,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人”或者“邪乎事”。苏雅成了我们的“技术顾问”,用她考古学的知识,帮许仙分析老道可能使用的古代符号、阵法残留痕迹啥的。
日子在一种高度紧张却又目标明确的氛围中度过。虽然老道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至少,我们不再互相捅刀子了。
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这天晚上我准备关店打烊。
项羽的手机响了。不是他常用的那个,是他为了修家电专门配的、号码只有我们几个和少数街坊大爷大妈知道的老年机。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项羽皱着眉接起:“喂?哪位?”他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听不清。但项羽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高大的身躯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晃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他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和一种深沉的恐惧。
“你…你说什么?!”项羽的声音嘶哑得变调,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在…在哪?!”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
“等着!”项羽几乎是吼出这两个字,猛地挂断电话,像头发疯的公牛一样冲向门口,连外套都忘了拿,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瓢泼的大雨中。
“羽哥!”我追到门口,只看到他的背影在雨幕中一闪而没。
“卧槽!大个儿怎么了?!”刘邦吓了一跳。
许仙立刻起身,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追踪他手机信号!快!”
然而,项羽那个老年机信号极其微弱,加上暴雨干扰,很快就丢失了。我们试图打他电话,关机。发信息,石沉大海。项羽,这个力能扛鼎、现代科技都奈何不了的西楚霸王,就这样…失踪了。
接下来的几天,咨询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许仙调动了所有资源,甚至黑进了沿途的监控,也只捕捉到项羽冒雨狂奔出几条街,然后拐进一个没有监控的老巷子,就彻底消失了。
苏雅急得直掉眼泪,刘邦整天唉声叹气,念叨着“完了完了,大个儿肯定着了那老鬼的道了!”连孙二娘都察觉到不对劲,旁敲侧击地问老刘“项师傅是不是出远门了”。
希望一点点被磨灭。就在我们几乎要报警(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项羽回来了。
是在一个凌晨,天刚蒙蒙亮。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浑身湿透,沾满泥泞,失魂落魄地推开咨询室的门。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布满血丝,仿佛几天几夜没合眼。那身平时被他撑得鼓鼓囊囊的工装,此刻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异常狼狈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