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识海深处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血晶那冰冷而贪婪的脉动,如同沉睡凶兽的呼吸。
我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力感和恼怒。这共工,自打入驻我体内,好处没捞着多少,拖后腿、惹麻烦、关键时刻掉链子倒是样样精通。如今更是彻底躺倒,留给我一个天大的烂摊子。
翌日,天明。
我将内心的隐忧深深埋藏,面容沉静地走出帅帐。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各军休整之余,加强操练,新补入的兵员尽快磨合,伤愈归队者重新编组。整个军营必须时刻保持最高战备状态,以应对地藏随时可能发起的下一波进攻。
同时,我暗中催动了手臂上那一道幽蓝色的玄冥真水印记——这是无支祁留下的联络手段。
印记微微发亮,传来一丝冰凉的气息。过了片刻,一个略显嘈杂、仿佛带着水汽回荡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惊喜:
“嗯?小子?怎么突然想起联系俺本座了?前线撑不住了?”正是无支祁。
听到这熟悉的口吻,我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丝,语气也带上了难得的缓和:“前辈,您真是神算。前线刚经历一场恶战,损失不小,但尚且撑得住。主要是想问问,忘川那边的淬炼,进展如何了?”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问问。”无支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水里咕嘟冒泡,“本座亲自坐镇,还能有差?玄冥渊水族五千精锐,已经泡得差不多了!个个体里都浸透了忘川的那股子怨气死意,虽说单打独斗也就欺负欺负普通阴兵,但对付秃驴那套耀眼的佛光,嘿嘿,保管比什么破法咒都管用!”
“太好了!”我心中一喜,这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前辈,如今魂漠局势危急,地藏攻势一波猛过一波。我想请前辈,亲自带领这批淬炼好的水族精锐,前来助阵。”
“哦?真要本座上场了?”无支祁的语气严肃了些,“行!你小子开口了,俺老无这就点齐崽子们出发!不过……”他顿了顿,骂骂咧咧道,“这鬼地方离你那鸟不拉屎的魂漠也太远了!就算本座催动水遁全力赶路,没一个月也别想到!”
一个月……我心中微微一沉。时间,地藏会给我们吗?
“无妨,前辈。”我压下焦虑,语气诚恳,“安全第一,不必急于赶路。稳步前来即可,沿途务必隐匿,以防不测。”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本座纵横水火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无支祁虽然嘴上嫌弃,却答应得干脆,“等着吧!本座尽快赶到!你自己在前线也小心点,别仗着有点本事就瞎冲,西天那些老秃驴阴得很!”
结束通讯,那熟悉的、带着水汽的粗犷声音仿佛还在帐中回荡,让我因连日血战而冰冷的心泛起一丝暖意。有无支祁这支生力军作为后援和奇兵,底气总算足了些。接下来的战略必须更加稳妥,不能再让将士们用性命去填了。
然而,现实的残酷总超乎预料。
仅仅三天后!
凄厉得令人心悸的警号声再次撕裂军营的平静!
然而,命运的残酷往往就在于它从不给予你足够的时间。
仅仅过了三天!
正当我督促各部加紧整训,修复营防,清点物资,试图将这受损的巨兽重新磨利爪牙之时——
呜——呜——呜——!!!
凄厉急促的警号声再次划破军营上空!比上一次更加尖锐,更加紧急!
墨鸦的身影几乎在警号响起的下一秒就出现在我面前,脸色比上一次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陛下!前方急报!正前方!百里之外魂漠之中,再次发现大规模佛兵集结!数量……数量比上次更多!观测不下三万之众!正在向我大营方向缓慢推进!”
什么?!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冰冷的巨手攥紧!
三万?!地藏哪来的这么多主力战兵?!他难道不需要时间重整吗?还是说……他之前派出的两万,根本就不是他的全部底牌,甚至可能只是用来试探和消耗的弃子?!
这老贼,根本就没打算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刚刚压下的血晶似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战讯和浓郁的危机感所刺激,传来一阵兴奋的悸动。
我强行压下体内的躁动和心中的震惊,目光投向帅帐之外,仿佛能穿透营帐,看到百里外那再次汇聚起来的、更加庞大的污秽金光。
地藏……你这是要用人海战术,活活耗死我吗?
“传令全军!”我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最高战备!准备迎敌!”
我缓缓从帅案后站起身,目光扫过帐中每一位将领沉重而疲惫的脸。他们的忠诚和勇武毋庸置疑,但连续的血战和巨大的伤亡,已经让这支铁军到了极限。若再按照常规打法,即便能胜,也必然是又一场惨胜,镇渊军的骨架恐怕都要被打散!
地藏就是想用这种源源不断的消耗,活活拖死我们!
“厉魄。”我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末将在!”厉魄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
“此次迎敌,依旧由你担任主帅,总揽全局指挥。”我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中军及左右两翼布防,由你全权负责。”
厉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担忧:“陛下!您……”
我抬手打断他,继续说道,目光投向帐外,仿佛已经看到了百里外那汹涌而来的金色狂潮:“但前锋一职,由朕亲自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