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盒子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在和自己体内那头名为“执念”的凶兽进行着殊死搏斗。如果此刻只有他一人,我毫不怀疑他会立刻吞下这颗丹药!
许仙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看到纸笺内容时,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也瞬间绷紧了。他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触摸那丹药,却又在指尖即将碰到时猛地停住。
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疏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深埋心底的渴望!他看向那丹药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学者式好奇,而是带着一种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绝望希冀。他想起了谁?不言而喻。
但这剧烈的波动只持续了短短几秒。许仙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目光从丹药上移开,转向了我。他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甚至比平时更冷冽了几分。他冲我微微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用口型清晰地传递着两个字:“陷!阱!”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丹药,这恰到好处的出现,这直指每个人软肋的诱惑……是那个瞎眼老道设下的局!目的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都冷静点!”我厉声喝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我上前一步,挡在刘邦和项羽之间,目光扫过他们被欲望扭曲的脸,“看看你们的样子!一颗来历不明的药丸子就把你们变成这样了?!忘了那老瞎子有多邪门了?!”
刘邦喘着粗气,眼神依旧死死黏在盒子上,像头随时会再次扑上来的饿狼。
项羽则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我,那眼神里有挣扎,有痛苦,更有一种被戳破心思的暴怒!他握着盒子的手更紧了,木盒在他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许仙则悄悄移动了位置,站到了一个既能观察全局又能随时策应的角度,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鬼知道他藏了什么防身的东西。
幽蓝的光芒在项羽紧握的指缝间闪烁,映照着四张心思各异、被巨大诱惑和深深恐惧笼罩的脸。
城隍庙的夜风呜咽着吹过荒草,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那颗小小的丹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瞬间搅动了所有人心底的欲望与恐惧,将原本稍稳的同盟炸得摇摇欲坠。
盒顶幽蓝的光芒从项羽紧握的指缝间漏出,映得他铁青的脸上明暗不定,也映照出刘邦眼中几乎要溢出的疯狂,以及许仙眼底深藏的冰寒。
“够了!”许仙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浇在即将失控的火山口上,“此物来历不明,功效更是无稽之谈!在此地争抢,除了让那幕后之人看笑话,有何益处?”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和项羽,“老板,羽哥,当务之急,是将此物带回,细细查验,再作定夺。”
项羽紧握盒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再次爆响。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许仙,胸膛剧烈起伏,如同拉动的风箱。
那丹药的诱惑像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但许仙的话,以及他骨子里那份属于霸王的最后骄傲,像两根铁链死死拽住了他。过了几息,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可。”
我立刻点头:“许仙说得对!带回去!先弄清楚这鬼东西是什么!”我看向项羽,眼神带着一丝恳求,“羽哥,交给我保管?我保证,在大家商议出结果前,绝不私自动它!”
项羽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眼神里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
最终,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疯狂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孤寂。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那个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木盒塞到了我手里。盒子入手冰凉沉重,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我的!那是我的!!”被摔在草丛里的刘邦挣扎着爬起来,嘶声咆哮,还想扑过来。
“邦哥!”我厉喝一声,将盒子紧紧护在胸前,“你想现在就死在这里吗?!”我的目光扫过项羽紧绷的身躯和许仙按在腰间的手。
刘邦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看杀气未消的项羽,又看看眼神冰冷的许仙,再看看一脸决绝的我,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扭曲的、刻骨的怨毒和不甘。
他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盒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笑,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好…好…带回去…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庙外走,背影在昏暗的月光下拖出长长的、怨愤的影子。
回程的路,比来时沉重了百倍。夜风似乎更冷了。
项羽走在最前面,步伐沉重得像是要把地面踩穿,宽阔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和疏离。
他不再看任何人,也不说话,周身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我知道,他在压抑,压抑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渴望和屈辱感。
许仙跟在我身边,沉默不语。他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锐利,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黑暗,仿佛每一个阴影里都可能潜藏着危险。他不时扫过我和我护着的盒子,眼神复杂。
而我,紧紧抱着那个冰冷的木盒,感觉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刘邦那充满怨毒和贪婪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隔阂、猜忌、甚至仇恨的种子,就在这死寂的归途上,无声无息地种下了。
原本那点鸡飞狗跳中滋生的、只有我自己承认存在的“情谊”,在这颗“通天造化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回到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小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项羽径直走到角落,对着那台彻底黑屏的电视机,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他仿佛要将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许仙则默默地开始烧水,准备泡茶,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刘邦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眼神阴鸷地扫视着屋内,嘴角挂着一丝讥诮的冷笑。
“老板,”许仙递过来一杯热茶,声音平静,“此物,如何处置?”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矮柜前,蹲下身,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看着有些陈旧的黑色金属小保险箱。
这是我最开始开店时,一个破产跑路的客户抵押的玩意儿,防护性能一般,但胜在结构简单,密码只有我知道。防君子不防小人,但至少能拖延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