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嘴巨大的漩涡在黑暗中翻滚咆哮,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我们四人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避开了第七处营地方向,那里一片寂静,秦空似乎真的在等待支援。
分散开来,各自选择了不同的下水点。
我选择了一处相对平缓、靠近漩涡边缘的浅滩。冰冷的江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刺骨的寒意让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苏雅的“避水符”及时亮起一层柔和的蓝光,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隔膜,将江水排开。
但这层蓝光一入水,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光芒变得极其黯淡,只能勉强维持着基本功能。
更难受的是神识的压制!一入水,那种粘稠、冰冷、仿佛能吞噬感知的诡异感觉立刻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比白天尝试时更加清晰、更加沉重!我的神识如同陷入了凝固的沥青池,寸步难行!别说探查几十米下的江底了,连周围十米内的水流都感知得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是额角血晶传来的、一种奇异的、越来越强烈的悸动!
它似乎在兴奋?在渴望?又像是在…指引?但这指引感非常微弱,且方向混乱,一会儿指向漩涡中心,一会儿又指向某个不起眼的礁石缝隙。
“妈的,这鬼地方!”我心里暗骂一声,只能依靠肉眼和身体对水流的感知,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处肉眼可见的、被水流卷起的锋利暗礁,朝着漩涡的方向潜去。水流的力量极其狂暴,甚至比龙三角还难受,即使有避水符,也感觉身体被无形的巨手撕扯着。我只能调动灵力,强行稳住身形,一点点下潜。
齐天那边动静最大。他选择了漩涡边缘一处水流更急的位置,直接一头扎了进去!我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水下传来一股强悍的妖力波动,伴随着金铁交击般的闷响(大概是他的定海针杆在搅动水流开路),以及他憋在喉咙里的、被水流冲散的怒吼:“给俺老孙…开!”他显然想用蛮力破开那阻碍神识的粘稠感。
苏雅和黑疫使则选择了更稳妥的路径,沿着漩涡外围相对平缓的水域下潜。苏雅的水系灵力在水中如鱼得水,身形灵活,避水符的蓝光虽然微弱但稳定,她似乎在尝试用更精妙的方式感知水流的细微变化。黑疫使则如同一块沉入水底的枯木,周身弥漫的灰败气息在水中扩散开来,试图侵蚀、瓦解那凝固神识的力量。
下潜的过程比预想的要…“顺利”?除了那无处不在的粘稠压迫感和神识屏蔽,预想中的凶险守卫、致命陷阱并没有出现。没有突然出现的怪物,没有诡异的吸力陷阱,甚至连秦空描述的、残留的恶意炁场都感知得极其模糊,被那厚重的“水墙”隔绝了。
随着深度增加,水压越来越大,光线早已消失,周围是绝对的黑暗和永恒的水流轰鸣。避水符的微光只能照亮身周不足两米的浑浊水域。我全靠血晶那混乱的悸动和身体对水流的本能反应在摸索。
终于,脚底传来了坚硬的触感。触底了!
我心中一喜,立刻稳住身形,将避水符的光芒催动到最大。微弱的蓝光勉强照亮了身下的景象。
淤泥。厚厚的、被水流搅动得如同粥一样的黑色淤泥。覆盖着坑洼不平的岩石河床。几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黑色礁石如同怪兽的牙齿,从淤泥中狰狞地探出。水流在这里稍微平缓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卷起淤泥,让视野更加模糊。
没有光!没有鼎!没有人造物的痕迹!甚至连一块像样的金属碎片都没有!
我强忍着失望,沿着河床一点点摸索、探查。神识被死死压制在体表,形同虚设,只能依靠双手和眼睛。冰冷的岩石、滑腻的淤泥、被水流冲得圆滑的鹅卵石…触手所及,全是自然造物。
我不死心,又朝着血晶悸动最强烈的方向游去。那里的水流更加狂暴,淤泥被卷起,形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沙尘暴”。我顶着巨大的水压和冲击力,艰难地扒开淤泥,探查下方的岩石…依旧一无所获!只有冰冷的石头!
“操!”一股巨大的憋闷感涌上心头,差点让我呛水。费了这么大劲,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下来,结果就这?!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附近传来一阵强烈的水流波动。是齐天!他也下到这一片了。黑暗中,他定海针杆的末端似乎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金光,大概是妖力强行催动的。借着这点微光,我看到他正烦躁地用杆子戳着河床,搅起大片淤泥,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愤怒和不解的光芒。
苏雅和黑疫使也陆续潜到了这片区域。苏雅靠近我,借助避水符的光芒,对我摇了摇头,眼神同样充满了困惑和失望。黑疫使则悬浮在不远处,周身灰败气息收敛,似乎在默默感应,最终也缓缓摇头,传音过来:“枯寂凝固依旧…但…空无一物。无鼎,无守卫,无禁制核心…只有…自然。”
自然?这鬼地方的自然环境能把人神识都屏蔽了?!
我们四个在冰冷、黑暗、淤泥翻腾的江底汇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难以置信和浓浓的挫败感。齐天更是气得在水里无声地咆哮,挥着杆子狠狠砸向旁边一块礁石,发出沉闷的响声,溅起大片淤泥。
这结果太诡异了!传说、老人描述、第七处的机密档案、神识屏蔽…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里有问题!可我们下来一看,除了这能屏蔽神识的诡异水环境,下面干净的像被舔过一样!别说禹王鼎了,连个像样的破罐子都没有!
难道…传说都是假的?干尸是意外?第七处搞错了?我们被耍了?
巨大的失望和疲惫感席卷而来,加上水压和寒冷的侵袭,以及维持身形的灵力消耗,让我感到一阵眩晕。额角的血晶似乎也安静了下来,那股悸动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沉寂。
“上去吧。”我无比沮丧地通过传音说道。再待下去毫无意义,徒增消耗。
众人默默点头。带着一身冰冷的淤泥和满腔的憋屈,我们开始缓慢地上浮。
浮出水面,冰冷的夜风一吹,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刺骨。我们互相搀扶着,狼狈地爬上岸。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黑乎乎的淤泥,散发着浓重的水腥味和土腥味,脸色都难看至极。
“怎么样?!”一直守在岸上警戒的陈九和老石头立刻迎了上来,看到我们这副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屁都没有!”齐天第一个忍不住,把湿漉漉的定海针杆狠狠往地上一杵,溅起一片泥水,“下面除了烂泥巴和破石头!毛都没有一根!连个虾米都看不见!那破水还贼他娘的不对劲!神识根本探不下去!白跑一趟!晦气!”
苏雅疲惫地摇摇头:“下面很干净…干净得…不正常。没有鼎的踪迹,也没有探测到第七处描述的那种恶意能量核心。”
黑疫使拧着僧袍上的水,脸色灰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水下‘绝灵’之态确实存在,但守护之物…消失了?或是…从未在此?”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折腾了这么久,从夔州到巫山,从烤鱼店到青石坳,好不容易锁定目标,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感觉,比被秦空气还憋屈!
就在这时,远处第七处的营地亮起了手电光。秦空带着他的队员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我们这副落汤鸡加泥猴子的狼狈样子,秦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了然,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意味?
“李安如?”秦空走到近前,手电光在我们身上扫过,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平静,但仔细听,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你们…下水了?”他明知故问。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懒得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