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抬起头,阴影中露出一张带着战场风霜、眼神凶悍但刻意收敛的脸。我站起身,骨刃顿地发出沉闷响声,声音沙哑却清晰:“在。”
“你炮灰营新编,建制初成。对这守卫黑塔的任务,有何看法?”指挥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来了。
我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属于“赵铁柱”的桀骜和对战斗的渴望:“回指挥使!我赵铁柱和兄弟们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刀口上的血还没凉透!守塔?”
我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那是娘们干的活!憋屈!哪有上阵砍叛军来得痛快!请指挥使派我部去前线!啃最硬的骨头!填最深的坑!保证不给您丢脸!”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亡命徒的血性和对“安逸”任务的不屑一顾。完美契合“赵疯子”的人设。
帐内响起几声嗤笑和不屑的冷哼,似乎觉得我这个炮灰营头子果然上不了台面,只懂蛮干。但也有人,比如刀疤什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指挥使金属面具后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冷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哼。”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随即,他冰冷的声音响彻大帐:“前线吃紧,各部当戮力同心!守卫黑塔,亦非儿戏!赵铁柱!”
“在!”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桀骜和一丝被点名的“茫然”。
“你部新编,锐气可用。然黑塔守卫,关乎特使安危,不容有失!本指挥使令:陷阵营炮灰营百夫长赵铁柱,即日起,率本部百人,移防东北角黑塔!负责外围警戒!日夜轮值,不得懈怠!若出半点纰漏…”指挥使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刺骨的杀意,“提头来见!”
果然!以退为进,反得其果!指挥使显然需要一个“敢打敢冲”、不太会偷奸耍滑、同时又因为“炮灰”身份而不会引起太多内部利益纷争的“愣头青”去干这苦差事!而我刚才那番“只想去前线砍人”的表态,完美地把自己塑造成了这样一个角色!
“指挥使!我…”我脸上瞬间露出“错愕”、“不甘”、“憋屈”混杂的表情,仿佛被强塞了一个天大的委屈,梗着脖子想“争辩”。
“执行命令!”指挥使冰冷的声音不容置疑,金属面具转向其他军官,“其他人,继续讨论左翼增援方案!再吵,都给老子滚去填线!”
…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我“脸色铁青”,扛着骨刃,“愤愤不平”地第一个冲出大帐,身后留下一片或同情、或嘲笑、或若有所思的目光。
“百夫长!这…这算什么事儿啊!”回到营区,仇大眼听说了任务,也憋屈得不行,“让咱们去守那个鬼地方?这不是把咱们当看门狗吗?”
“闭嘴!”我低喝一声,眼神冰冷地扫过围拢过来的张散、李迷等人,“指挥使的命令,就是军令!谁敢有怨言,军法从事!”
众人噤若寒蝉。
我迅速下达命令:“收拾东西!半炷香后,开拔黑塔!仇大眼,你带人打前站,清理外围,搭建营寨!张散、李迷,负责物资押运!王纶,带人殿后警戒!动作要快!”
命令雷厉风行,不容置疑。炮灰营的效率在死亡的威胁和我的积威下被激发出来。很快,一百名魂体(补充了些新炮灰,但核心仍是旧部)排成勉强算整齐的队伍,在众多复杂目光注视下,离开了相对“热闹”的前线营区,朝着军营深处那散发着死寂和寒意的东北角开拔。
黑塔,名副其实。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军营东北角的边缘,仿佛被刻意隔离。塔身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表面光滑冰冷,没有任何缝隙或装饰,浑然一体。
塔并不算特别高大,却给人一种沉重无比的压抑感。越是靠近,空气中弥漫的阴寒之气就越发刺骨,连呼出的气息都仿佛要凝结成霜。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灰色冰晶,踩上去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塔周围原本有一些残破的拒马和哨位,此刻都被仇大眼带人粗暴地清理掉了。我们在距离黑塔约百步的地方扎营,简陋的兽骨围栏和营房迅速搭建起来。
与前线营区的喧嚣和血腥气不同,这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守卫的士兵即使穿着最厚的阴苔填充的皮袄,也冻得瑟瑟发抖,魂体运行都变得迟滞。
安排完轮值和岗哨,我独自走进最大的那间营房,算是我的百夫长营帐。这里同样冰冷,但至少隔绝了外面刺骨的寒风。
盘膝坐下,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体内因环境变化而更加躁动的血晶。额间的刺痛感如同针扎,人皇气的金光在经脉中奔流不息,与血晶的暗红邪力激烈交锋,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就是现在!
我闭上眼,不再刻意压制神识,而是将渊海境的神识力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向那座冰冷的黑塔延伸过去!神识一接触塔身,一股远比外界更加恐怖的、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寒意瞬间反扑而来!神识探针如同陷入了粘稠的万年玄冰之中,前进变得异常艰难,消耗剧增!
额间血晶的躁动瞬间加剧!那冰冷的寒意似乎刺激了它,邪力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疯狂冲击着人皇气的封印!剧痛传来,我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魂血,不得不分出一大半心神和力量去镇压血晶的暴动!原本就艰难延伸的神识,变得更加滞涩,如同蜗牛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