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我拄着骨刃,胸膛剧烈起伏,刻意让“喘息”声在短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凶戾的气息如潮水般缓缓收敛,但眼神中的“余怒”未消,死死盯着骨刺飞来的方向。粘稠的黑气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缕缕青烟,又被战场残留的杀意和阴风卷散。
“老。。。老大!”张散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到近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您没事吧?那鬼东西…”
“死不了!”我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带着刻意压制的“虚弱”和“疲惫”,踉跄着站稳。目光扫过那几个面露惊骇的正规阴兵什长,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够了,这“赵疯子”凶名之下又添一笔“能劈碎怨念骨刺”的诡异实力,足以成为最好的掩护。
“老大威武!”李迷、王纶、仇大眼等死忠亲兵也纷纷聚拢过来,声音激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魂体有些黯淡,但看向我的眼神更加狂热。刚才那一刀的威势,让他们坚信跟着这个“疯子”老大,炮灰营也能杀出生天!
“威武个屁!”我“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声音却透着力竭后的嘶哑,“点子扎手!弟兄们都挂彩了,这鬼地方煞气太重,伤好得慢!收拢队伍,回驻地!立刻!”我猛地挥手,不容置疑。
“是!”张散等人立刻执行,迅速收拢在刚才袭击中幸存下来的炮灰兵——人数又少了近两成,残魂断魄在阴风中哀嚎消散。
回到东北角那座散发着不祥极寒的黑塔旁,简陋的兽骨围栏圈出的“驻地”显得格外阴森。冰冷的寒气无孔不入,让本就受伤的炮灰兵魂体更加不稳。
“张散!”我靠在冰冷的塔基上,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凝重”。
“老大!”张散立刻躬身。
“这次遇袭,不对劲!”我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驻地里那些惊魂未定的炮灰兵,“叛军怎么知道我们换防路线?又怎么恰好有那种专门破魂甲的鬼骨刺?我怀疑…有眼睛混进来了!”
张散瞳孔一缩:“您是说…奸细?”
“未必是奸细,也可能是某些‘有心人’刻意泄露的消息。”我意有所指,目光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防御森严的阴兵主营方向,“黑塔是关键,不能有失!从今日起,驻地戒严!”
我挺直腰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百夫长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杀伐气,传遍整个驻地:
“所有人听着!大战刚过,叛军狡诈,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探子混入!为防不测,黑塔方圆五十步,划为禁区!非我亲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视同叛军细作,格杀勿论!张散、李迷、王纶、仇大眼,你们四人轮班,带十名老兄弟亲自值守!擅闯者,先斩后奏!”
“遵命!”张散四人轰然应诺,眼中凶光毕露。他们是我一手“驯化”出来的死忠,命令就是铁律。
其他人噤若寒蝉,无人敢有异议。“赵疯子”刚刚劈碎了连正规阴兵都畏惧的骨刺,此刻杀气未散,谁敢触霉头?更何况,靠近那冻死鬼的黑塔,本来也没人愿意。
戒严令一下,黑塔周围瞬间清净下来,只有彻骨的极寒和塔身散发出的、仿佛能冻结灵魂本源的幽光。这正是我想要的——一个相对封闭、无人打扰的“修炼场”。
接下来的日子,黑风谷前线依旧战火纷飞,炮灰营被不断抽调填线。我以“黑塔乃重地,需精锐留守”为由,加上之前“遇袭受损需休养”的借口,巧妙地将自己的百人队主力钉在了黑塔驻地,只象征性地派出少量伤兵应付上面的征调。军需官老鼹得了好处,自然在军功簿上“灵活”记录。
白天,我处理军务,听取老鼹带来的情报,哪个堡主又克扣了物资,哪个军官和叛军眉来眼去,通过这些零零散散的碎片消息,进一步梳理叛军与堡主勾结的链条。张散等人则忠实地执行着戒严令,将黑塔隔绝成一个孤岛。
夜晚,才是我真正的战场。
我盘膝坐在距离黑塔最近、寒气最盛的地方。额间,那被渊海境人皇气强行封印的共工血晶,在地府浓郁的阴煞之气刺激下,如同活物般不安地搏动。
冰冷的邪异能量丝丝缕缕地试图侵蚀封印,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嗜血的躁动。而周身无处不在的黑塔寒气,则像亿万根冰针,不断刺入魂体,试图冻结我的神识和魂源。
“哼…”我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这正是我需要的压力!巨大的压力!
我小心翼翼地运转渊海境的修为。丹田内,那片由人皇气凝聚的“渊海”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而浩瀚的金色辉光,抵抗着血晶的邪力与黑塔的极寒。同时,我分出一缕极其精纯、坚韧的神识,并非直接冲击黑塔,而是像最耐心的工匠,开始“打磨”那无处不在的寒气。
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跳舞。
每当人皇气被调动去抵御寒气,血晶的封印就松动一分,邪念与暴戾如同毒蛇般噬咬心神,稍有不慎就可能失控暴露。
黑塔的寒气不仅冻结魂体,更带着一种湮灭神识的特性。我的神识探出,如同赤脚踏上烧红的刀山,又像坠入万载玄冰,剧痛与麻木交替袭来,每一次触碰都让神识本源微微颤抖、损耗。
我必须在三者间找到微妙的平衡:用人皇气镇压血晶、抵御寒气;用血晶的凶戾邪气去“感染”并削弱寒气的纯粹湮灭特性;再用自身坚韧的神识作为探针和磨石,一点点地“磨损”寒气屏障,寻找其与塔内特使可能存在的、哪怕最细微的“缝隙”或“共鸣点”。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我如同一个最专注的苦修士,忍受着非人的折磨。魂体在极寒与邪念的夹击下反复受创,又被人皇气缓慢修复,变得对这两种极端力量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抗性。神识在一次次的“打磨”中被寒气淬炼得更加凝练、坚韧,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
我能感觉到,那层隔绝内外的寒气屏障,在我持之以恒、水滴石穿般的“打磨”下,其“厚度”和“密度”在以极其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发生着变化。虽然距离穿透屏障与特使建立联系还差得远,但我已经能隐约捕捉到塔内那股枯槁、悲愤却又顽强抵抗的灵魂波动——如同寒夜中一点将熄未熄的残烛。
“快了…”我心中默念,擦去嘴角因神识受创而溢出的一缕魂力,眼中闪烁着比黑塔幽光更冷、更坚定的光芒。酆都特使,你掌握的秘密,还有你眼中的怒火,就是我掀翻这地府棋盘,撬动天庭西天阴谋的一块关键基石!
证据已见端倪,力量正在艰难增长,目标就在眼前。这地府炮灰营的“枷锁”,正被我一点点锻造成掀天的“钥匙”。
黑风谷前线的溃败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惨烈。短短数日,叛军连下三座前哨堡垒,地府官军丢盔弃甲,尸骸几乎堵塞了通往主营的狭窄谷道。煞气冲天,溃兵的哀嚎和叛军震天的战鼓声日夜不息,连黑塔那冻结魂源的极寒似乎都被这兵败如山倒的绝望气息冲淡了几分。
我站在兽骨围栏旁,眯眼看着远处主营方向升腾的混乱烟尘。张散和李迷一左一右立在我身后,脸色都很难看。
“老大,刚从前线退下来的兄弟说…简直是一触即溃!黑岩堡的兵像是没吃饭,象征性地挡了一下就放叛军主力冲过去了!苍林堡那边更邪门,督战队自己先跑了!”张散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李迷啐了一口:“呸!什么狗屁堡主!我看他们早就跟叛军穿一条裤子了!这是要把咱们整个黑风谷都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