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神君所虑,不无道理。有功之臣,自当委以重任。整日闲赋,也非长久之计。这样吧……”
他放下茶杯,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本王回去后,会尽快安排。让神君正式参与朝会,位列殿议。这酆都的军国大事,平叛方略,也需听听神君这位‘荡寇神威’的意见。如此,神君既能施展抱负,为国分忧,也能……安抚军心,稳定后方。神君以为如何?”
成了!
我心中冷笑,脸上却瞬间堆满“惊喜”和“感激”的笑容,深深一揖:“铁柱谢阎君提携!阎君深明大义,实乃地府之福!铁柱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阎君厚望!”
秦广王微微颔首,站起身:“如此甚好。神君记住,入局之后,当谨言慎行,依律而行。这官场之上,有些规矩,是红线,譬如……僭越。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是是是!阎君教诲,铁柱铭记于心!绝不敢再犯!”我“诚惶诚恐”地应道。
“嗯。”秦广王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我一路恭敬地将他送至府门外,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酆都幽暗的街巷深处。
府门关上。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嘲弄。
“下不为例?”
“呵……进了这个局,是守规矩,还是破规矩……可就由不得你们说了算了。”
我转身,对肃立身后的张散、李迷、厉魄沉声道:
“准备一下。”
“我们也当一次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大帅,齐天大圣在天上的时候可是叫做弼马温呢。。。”
“。。。。。。滚犊子!”
秦广王的“承诺”并未落空。仅仅三日之后,一队身着玄黑官袍、气息肃穆的酆都礼官便敲开了“荡魔神君府”的大门。为首者手持一卷金丝玉轴的“朝会议程”与“仪轨典章”,态度恭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奉秦广王阎君谕:荡寇神威、冥府东方征伐大元帅赵铁柱,明日辰时三刻,赴森罗正殿参与朝议。此为朝会议程简略及殿前仪轨,请大帅务必熟记,切莫失仪。”
我接过那卷沉甸甸的玉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郑重”与一丝“生疏”的忐忑:“有劳诸位大人。铁柱初入朝堂,诸多规矩尚不熟悉,还请多多提点。”
为首的礼官微微颔首,开始一丝不苟地讲解起来:
“大帅位列三品,依制,当入‘武勋’序列,位列大殿右班。”
“站位次序,依资历、实权、爵位综合而定。大帅虽贵为元帅,然初入中枢,且东境战事未平,故暂列右班第三排末位,位于‘镇守九幽鬼门关’的守将之后,‘巡狩冥河三千里’的都督之前。”
“觐见大帝,需躬身肃立,不可直视帝颜。大帝问话,需躬身答‘臣在’;奏对时,需称‘臣启奏’或‘臣附议’,言辞需简练清晰,不可妄议……”
“朝会期间,非大帝垂询或阎君点名,不得擅自出列发言……”
“退朝时,需等大帝先行,阎君次之,文左武右,依序退出,不可喧哗……”
礼官的声音平淡无波,将森罗殿那套等级森严、规矩繁复的朝堂礼仪一条条道来,如同在宣读一部冰冷的法典。
我垂眸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玉轴上摩挲。这些规矩……何其熟悉?当年在明朝宣德年间的金銮殿上,那些繁文缛节、站位次序、奏对格式,与眼前这酆都森罗殿的仪轨,虽有鬼神与人间的差异,但其内核——等级、秩序、对至高权力的敬畏与臣服——却如出一辙。
“原来……这冥土的官场,与那阳间的庙堂,并无二致。”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虚心受教”的神情。
待礼官讲解完毕,我“诚恳”地拱手:“多谢大人指点,铁柱铭记于心。”随即示意张散奉上一份早已备好的“薄礼”——几块精炼的、对稳固魂体颇有裨益的“凝魄晶”。
礼官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满意,不动声色地收下,态度更加“和煦”了几分:“大帅客气了。明日辰时二刻,会有引路官在府外等候,引大帅前往森罗正殿。切记,莫要误了时辰。”
送走礼官,我展开那卷仪轨典章,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文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右班第三排末位?一个看似尊贵的三品大元帅,被安排在武将队列的尾巴上?这既是打压,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在这酆都的权力核心,你赵铁柱,还只是个新丁,排在后面好好学着!
“位置?呵……”我随手将玉轴丢在桌案上,“老子当年在京城观星台当‘囚犯’时,站得可都比这靠前多了。”
翌日,寅时刚过。
“荡魔神君府”内灯火通明。我并未穿戴大帝赐予的那套华丽到有些浮夸的大元帅蟒袍和帅盔。而是选择了自己那身伴随血战、浸染硝烟与魂血的狰狞鬼首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