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迷眼中精光爆射:“是!末将明白!定让那些魑魅魍魉都知道,有人胆敢刺杀我镇渊军大帅!”
“不,”我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悲怆的弧度,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层层府墙,看到了那些麻木或观望的众生。
“传话的重点,不是‘刺杀神君’,而是‘神君为地府万灵寻一条活路,触怒了某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才引来这杀身之祸’!要让每一个听到这消息的鬼卒、游魂、甚至那些还在观望的判官、阴差都知道,我赵铁柱昨夜流的血,不是为了我个人的权位,是为了这地府无数沉沦的魂魄,为了给他们争一个不再被随意摆布、不再永世沉沦的机会!是挡了谁的路,才遭此毒手!明白吗?”
李迷浑身一震,眼中的火焰瞬间转化为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与悲壮。他重重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末将…明白!大帅为万灵浴血,却遭奸佞暗算!此乃地府之悲!万灵之殇!末将定让这血泪控诉,响彻九幽!”
“很好。”我微微颔首,“第二件事。传我军令:凡我‘镇渊军’麾下,指挥使以上所有将领,无论此刻身在何处,是何职司,今夜子时之前,必须抵达本帅府邸!迟到者,军法从事!”
李迷猛地抬起头,眼中杀意与亢奋交织:“大帅!是要…动手了?清洗那些叛徒?”他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仿佛随时准备冲出去砍杀。
我看着他,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极其复杂、带着无尽疲惫却又冰冷刺骨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看透生死棋局的漠然和决绝。
“动手?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重锤敲在李迷心上,“但,也不能让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看到我们被人狠狠捅了几刀之后,只会躲在角落里舔伤口,连一声像样的惨叫和反击都没有,让他们觉得…我赵铁柱,还有我们镇渊军,不过是个被戳破的纸老虎,可以随意揉捏了。”
我慢慢踱步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外面清晨阴冷的光线泄入,映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照亮庭院中甲胄森严、刀枪如林、肃立无声的层层卫兵。他们沉默的身影,如同黑色的磐石。
“这地府的水,太深太冷。想不被淹死,就得让别人知道,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能掀翻这池子!纸老虎?”我嗤笑一声,眼中寒芒如星火迸溅,“那就让他们看看,这老虎的牙,是不是纸糊的!”
李迷胸膛剧烈起伏,所有的悲愤和杀意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了对眼前之人无条件的信任与追随。他猛地抱拳,甲叶铿锵作响,声音斩钉截铁:“末将领命!今夜子时,凡我镇渊所属,必齐聚府中!末将这就去办!”
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静室,沉重的脚步声带着一股一去不回的决然。
门被轻轻带上,室内只剩下药液的氤氲热气、厉魄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那令人窒息的、铁甲护卫带来的肃杀沉寂。
我独自站在窗前,背对着厉魄,也背对着那份沉重的死寂。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胸前衣襟下几道最深、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提醒着昨夜真实的死亡擦肩而过。
力量…还是不够啊。
面对那三名配合默契、杀伐果断的神仙境刺客,面对地藏王深不可测的布局,面对十殿阎罗那令人作呕的虚伪和背叛,甚至面对那金线缠缚、如囚徒般的大帝背后隐藏的恐怖…我这点神仙境丹成的修为,加上这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威能的“镇魂剑”,还是太单薄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感,混杂着对绝对力量的渴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强行撑起的强硬外壳。
猴哥…你那定海神针的碎片,还差多少?若你在,那根棍子横扫之下,管他什么佛光死寂,怕也要抖三抖吧?
子龙…你初入修行,枪意却已峥嵘毕露。若你在此,龙胆枪下,必能替我多斩几个秃驴爪牙!
大师…你探西天,可寻到了那枯寂本源的破绽?你的寂灭莲华,不知能否焚尽这污秽的佛光?
还有苏雅…你最是心细如发,通幽阁的秘密,或许只有你能抽丝剥茧…若你在,至少能帮我看看厉魄这伤,到底还有几分生机…
兄弟们啊…
这酆都的夜,太冷了。这掀天的路,太孤了。
真想念…和你们一起并肩骂娘、浴血搏杀的日子…
我缓缓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窗棂上,任由那份刻骨的思念和沉重的压力,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无声地蔓延。
强行催动人皇气带来的短暂提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的只有更深、更粘稠的疲惫,以及伤口深处重新被唤醒的、连绵不绝的抽痛。意识像是被浸泡在浑浊的泥浆里,一点点下沉。
药液的余温似乎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深处的寒意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眼皮重逾千斤,视野里李迷离去的背影、窗外甲士的轮廓、乃至厉魄药桶中氤氲的水汽,都开始扭曲、模糊,最终被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
我甚至来不及走到旁边的软榻,身体便失去了支撑,沿着冰凉的窗框无声地滑落,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墙壁,头无力地垂下。
黑暗,粘稠而冰冷。
不再是沉睡的安宁,而是意识坠入无底深渊的失重感。
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