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紧紧攥着那卷写有“戮佛营”三字的帛卷,仿佛攥着的是复仇的权柄,她再次深深一拜:“婉娘,必不负此名!不负陛下!”
“去吧。”我挥了挥手,感到一丝疲惫,“影梭,带婉统领下去,即刻开始办理一应事宜。”
“是,陛下!”影梭如蒙大赦,连忙应声,甚至不敢多看婉娘一眼,低着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率先向门外走去。
婉娘再次向我行了一礼,将那卷帛卷小心收好,眼神坚定地转身,跟着影梭离开了暖阁。
暖阁的门轻轻合上,再次恢复了寂静。我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戮佛营…
地藏,你听到了吗?
又一把淬毒的匕首,已经出鞘。
而这把匕首,是你亲手磨利的。
时光荏苒,幽冥无日月,唯有魂火计时。自那日春水阁风波已过去数月。这数月间,在我的铁腕与怀柔并施之下,整个冥界以惊人的速度发生着蜕变。
新政如犁,深深耕过旧日腐朽的土壤。
军队被打散重组,彻底烙上了“镇渊”与“忠君”的印记,厉魄与李迷麾下的黑甲洪流,成为了巡弋冥界、镇压一切不服的绝对力量。
官僚体系经过“考成法”的反复筛洗,贪腐怠政者被无情剔除,虽有阵痛,但政令得以畅通无阻地抵达冥界最偏远的角落,效率远超以往任何时代。
减免的徭役魂税、兴修的冥河水利、设立的慈幼赡孤之所,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却坚定地滋润着亿万阴魂早已枯寂的心田,汇聚起的民心愿力,虽无形,却让端坐酆都帝宫的至尊,能清晰地感受到整个幽冥大地愈发沉稳厚重的“呼吸”。
一座座曾经割据或混乱的鬼城、阴域被纳入有效的管辖,负隅顽抗的零星叛军被轻易碾碎,心怀鬼胎的旧势力在夜枭无孔不入的监察下噤若寒蝉。终于,在这一日,来自冥界最边缘、最后一块飞地的捷报,通过紧急军传通道,送达了森罗殿。
“……羚边崖已克,守将自戮,残部尽降。冥界全境,自此尽入我酆都辖制,政令所至,莫敢不从!”传令鬼将激动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不过半日,捷报便传遍了整个酆都城!
“万岁!”
“大帝万岁!”
“地府万年!”
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从军营到坊市,从官衙到街巷,无数阴魂自发地涌上街头,激动地呐喊、哭泣、相拥。灰色的魂体似乎都因这巨大的喜悦而明亮了几分。
酒楼茶馆人满为患,魂香冥纸销售一空,整个酆都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欢腾之中。自酆都大帝时代后期便开始的动荡、分裂、战乱,终于在这一代大帝手中,真正意义上被终结!一个完整、统一、秩序井然的地府,出现在了幽冥大地之上!
帝宫之内,也能听到宫墙外传来的隐隐欢呼。侍立的鬼官们脸上也难掩激动与自豪。
然而,端坐于帝座之上的我,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指间夹着那份宣告最终胜利的捷报,目光却投向了虚空,深邃的眼眸中,沉淀着的不是喜悦,而是化不开的凝重和一丝…不安。
“全境一统…呵。”我低声自语,指尖的捷报无火自燃,化为一点黑灰飘散,“所有疆域皆在掌控,所有鬼门皆已修补关闭,唯一的出入口,只剩轮回司掌控的那一道…冥界已被打造成一个铁桶。”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可是…地藏呢?”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盘桓在我心头数月,日益清晰,日益沉重。那个被大帝本源反噬、又被自己借阴兵大阵重创的秃驴,就像一滴污水融入了大海,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夜枭的人倾巢而出,几乎将冥界每一寸土地都翻了过来,甚至冒险探查了一些传说中的禁忌之地和空间裂缝,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确切的踪迹。
但我有一种近乎直觉的肯定:地藏,绝对没有离开冥界!
只要冥界有任何非正常通道被强行打开,以我如今融合帝气、人皇气、乃至部分幽冥本源的状态,必然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没有这种动静,说明地藏还在冥界。
而且,我更肯定,地藏绝不会甘心就此离开。
“西天那帮秃驴,最是虚伪功利。地藏在此经营无数岁月,结果不仅没能将地府化为信仰牢笼,反而损兵折将,连先帝都被他弄没了,更是逼得朕宣告独立,彻底斩断了西天伸向幽冥的黑手…他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去,等待他的,绝不会是救赎和安慰,只怕是比魂飞魄散更凄惨的下场…”
我的眼神冰冷:“他就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毒蛇,只会更阴险、更耐心地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积蓄着最后的毒液,等待着…等待着能给朕、给这新生的地府,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种敌暗我明,且敌人是一个佛陀级老阴比的感觉,如同芒刺在背,让我即便在统一冥界的巨大成就面前,也无法真正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