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曲氏离宫、庆氏病逝,加上还在孝期内皇上不会召幸任何嫔妃,后宫里的风涛像是被一夜骤雨浇平,连着月余都静悄悄的。
这日午后,日头稍稍下去些,纯贵妃身着月白绣玉兰的常服,带着二皇子来灵粹宫寻孟姝。
几位乳母们凑到一块看顾两位皇子,两个奶娃娃躺在铺着软垫的榻上,你抓我一下、我蹬你一脚,惹得乳母们低低笑着。明月与冬瓜守在廊下,时不时往里望一眼,生怕两个孩子闹起来。
纯贵妃手持一把团扇,慢悠悠地摇着,坐在花厅的软榻上望着廊下,唇角不自觉漾开一抹浅笑。
“这样安安稳稳的日子,比从前舒心多了。你瞧玉奴儿,才这么大点,眼睛亮得很,瞧着就有灵气,将来定是个聪慧的。”
孟姝没接这话茬,目光扫过花厅四角,方才纯贵妃一到,便让绿柳挪了四个冰盆放在角落,冷气正丝丝缕缕漫开来。
她笑着叮嘱:“虽说入了六月,暑热难消,婉儿也莫要贪凉,夜里歇觉时,冰盆少放两个。若还觉着耐不住热,就摆个冬瓜。”
这话正说到梦竹心坎里,她连连道:“娘娘说得对。”
蕊珠笑嘻嘻凑趣儿:“方才奴婢跟冬瓜去了小厨房,里面摆着好几个冬瓜呢,过会儿奴婢就选个带回去。”
纯贵妃无奈地瞪了蕊珠一眼,转向孟姝时,语气里添了几分忧色:“接连两年都是在行宫避暑,今年的确热的出奇。”
说着,她话锋一转,有些迟疑道:“听说豫州的旱灾最严重,就连京外也已经涌来小部分难民。”
孟姝了然,“京中几位世家大族已动了起来,凑了些银钱粮食筹备赈灾。婉儿是也想做些什么?”
纯贵妃轻轻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追忆:“哥哥说过,早些年府里还不似如今这般宽裕时,祖母每年都会在临安近郊设粥棚。后来府里的商行越做越顺,产业也多了,祖母便立下规矩,商行每年要取出总铺的一成利来做善事,或施粥或修桥。如今祖母不在了,母亲定也是照着规矩来的。我想着,身为唐家的女儿,总不能在这种时候置身事外。”
可不要小看这一成利。
孟姝当年初入唐府时曾在琅琊院当差,那次恰逢商行议事,各掌柜齐聚唐府,据她后来了解,仅永醇茶行,临安总铺一家一年算下来的利钱总和,就有两万两白银。
要知道,唐家除了赌坊青楼等产业不涉足外,其余行当诸如粮米、绸缎、珠宝、船运、当铺、印坊几乎每一行当里,唐家的产业都是数一数二的翘楚,就算是每个产业的总部,一成利都已是惊人的数字了。
冬瓜先前因发现辣茄并入菜,云夫人看在孟姝面上允诺冬瓜可得京城永兴酒楼两成分红,就这两成利,每年落在冬瓜手里的就有近千两。寻常七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也才三四十两,冬瓜手里的银钱比好些官宦家的小姐还要宽裕。
言归正传。
孟姝手中的团扇顿了顿,细细沉吟过才道:“婉儿有这份心,是百姓的福气,我本不该拦着。只是有一点,侯府殷实,你在宫里的份例也优厚,自不缺这点赈灾的银钱。可眼下宫里头若只有你一人出头出力,难免显得扎眼,也容易落人口实,说你想借此在皇上面前邀功,反倒辜负了这份心意。”
纯贵妃闻言也瞬间明白过来,孟姝的顾虑并非多余。
若换作以前,其实倒不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