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突然传来“咕噜”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冒泡。陈知年探头去看,井水漆黑如墨,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是林鹿被烧伤的脸,正对着他缓缓微笑。
“用匕划开掌心,血滴进井里,它就不敢出来了。”她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蛊惑的温柔,“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像当年结时说的那样。”
陈知年握紧匕,指尖抵在刀刃上。骨瓷灯还在庙里亮着吗?那个撞碎灯芯的身影,是她的真心,还是蛇的诱骗?
井水里的脸突然扭曲,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獠牙。“快呀,知年,”它出头蛇嘶嘶的声响,“你的血,你的骨头,都该是我的!”
陈知年猛地后退,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熟悉的野花香皂味钻进鼻腔,他僵硬地回头,看见林鹿站在月光里,穿着那件洗得白的白衬衫——是他当年留下的,领口还别着枚银质的小太阳别针,那是他用第一笔工资买给她的礼物。
“别信它。”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带着活人该有的温度,“匕是用来杀我的。”
陈知年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后心处,插着半截燃烧的木柴,和大火那天他看见的一模一样。而她的脖颈上,没有黑缠绕,只有道浅浅的勒痕,像极了当年他生气时攥住她脖子留下的印子。
“我早就死了。”林鹿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滚烫如血,“守着你的从来不是我的魂,是蛇用我的样子做的傀儡。它知道你舍不得杀我,所以才一直用我的脸骗你。”
井底的嘶吼越来越近,黑顺着井壁爬上来,像无数条毒蛇。林鹿突然抓住他握匕的手,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只有刺穿傀儡的心脏,才能放出被它困住的魂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在他怀里渐渐透明,“记得吗?我们说过,就算死了,也要看着对方好好活着。”
匕没入的瞬间,林鹿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骨瓷灯的方向。井底的黑出凄厉的惨叫,缩回黑暗里,井水渐渐变得清澈,映出陈知年流血的掌心。
他瘫坐在井边,看着掌心的血滴进水里,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远处的山神庙方向,青绿色的火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夜风吹过废墟的呜咽。
天亮时,小张带着警察赶来。山村里再没出现过缠的死者,老村长的尸体在庙角被现,胸腔里塞满了黑,像团巨大的鸟巢。
陈知年没有离开青石村。
他在山神庙的废墟上盖了间小木屋,每天都会去后山的坟头坐坐。坟头的青草里,总能找到一两根乌黑的丝,被晨露浸得亮。
有天夜里,他梦见自己回到二十年前的老柏树下。林鹿蹲在地上,把两人的头缠成结,抬头时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知年,等头长到绕树三圈,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他想点头,却看见她的身影渐渐透明,结从指间滑落,掉进土里,长出株缠满黑的植物,开出朵血红色的花。
惊醒时,窗台上摆着盏新的灯。
灯盏是用青瓷做的,灯芯是晒干的野花,是他昨天刚在坟头摘的。灯光昏黄温暖,照在墙上,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一个是他的,另一个穿着红布衫,正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陈知年笑了笑,伸手去摸墙上的影子。指尖划过的地方,落下来根乌黑的丝,在灯光里轻轻颤动,像在说一个未完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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