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议事厅。
屋内,炭火盆散发着融融暖意,却驱不散荀攸脸上的寒霜。
荀攸捏着那份袁绍遣信使送来的回信,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此刻胸膛起伏,显然怒极。
“无耻之尤!这袁本初,当真是将厚颜无耻演绎到了极致!”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时至今日,仍高举‘清君侧’,妄图遮掩其拥兵自重、割据自立的狼子野心!此等道貌岸然、沐猴而冠之辈,竟也配称吹嘘西世三公?竟也能被推举为联盟盟主?”
坐在他对面的贾诩,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抹布擦拭桌案。
闻言,他抬起眼皮,嘴角挂着一丝洞悉世情的讥诮:“公达何必动怒?这天下诸侯,又有几人不是如此?口口声声汉室臣子,实则各怀鬼胎。他们最怕的,不是董卓那样的暴虐之贼,恰恰是”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主位上的吕布,“是真正有能力、有决心匡扶汉室,令他们无法再割据一方、作威作福之人。”
荀攸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沉重地点了点头:“文和所言极是。若真能重振汉室,首要之举,便是废除这祸乱根源的州牧制与募兵权,恢复刺史监察之职与征兵之制!使权归汉室,兵符统一!”
贾诩将擦好桌案的抹布放在一旁,语气中竟透出几分苍凉的认同:
“是啊若真能如此,这天下或许就能少些纷争,百姓也能喘口气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终究是苦啊。”
荀攸脸上怒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玩味:“哦?这倒是难得,竟能从文和口中,听到心系天下、怜悯苍生之语?”
贾诩苦笑一声,摊了摊手:“公达莫要取笑。诩年逾不惑,这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频繁战事了。天下安定,寻一处清静所在,安稳度日,便是最大的福分。这乱世太累人了。”
这番话,倒有几分肺腑之意。
荀攸摇头笑了笑,说到底,这老狐狸贾文和还是在思考自保的事情。
听着两位顶级智囊的闲聊,坐在主位、一首用手指无意识敲击着厚重檀木桌面的吕布,终于忍不住了。
“二位!”他加重了敲击的力道,打断了两人略带感伤的交谈,诧异的双眸扫过两人。
“我说二位”吕布身体微微前倾,浓眉紧锁,指着荀攸手中那份被攥得皱巴巴的信,“你们分析了半天袁绍的虚伪,天下的大势,甚至都聊到安稳度日就没一个人觉得,他回信里最大的问题,是——”
“他要派十八个将领来打我一个!”
吕布的声音在“十八个”和“我一个”上着重强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控诉。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荀攸和贾诩同时抬起头,看向吕布。
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步地、幅度清晰地、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问题啊!”两人异口同声。
贾诩亲眼见证过,吕布如何砍瓜切菜般单人虐杀董旻、董越,那场面,非一般人力所能为,百步之外长弓也箭无虚发,一人压着西百人上战场冲锋。
在此之前,他闻所未闻。
荀攸在洛阳天牢里,亲眼看着吕布徒手拆牢门,吕布甚至感慨那牢房做的不够扎实!
那天的场景,深深烙印在荀攸的脑海里,让他对吕布和其他武将,这两个概念彻底划清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