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翻涌的冰冷恨意,声音低哑地应道,“是,谢公公,奴婢知道了。谢谢您的药。”
她接过药瓶。
谢德海又叮嘱了几句要她小心身体,才忧心忡忡地先离开去回话了。
禅房里又只剩下向榆一个人。
她看着手中那瓶珍贵的金疮药,又看看自己身上简陋的包扎和渗血的伤口。
阳光通过小小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缓缓地,却极其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里,刚刚敷上药的地方又渗出血丝,染红了布条。
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脑子异常清醒。
这吃人的地方,不会因为一两个凶手伏法而改变。
忍耐和退让,只会换来更凶狠的践踏。
谢公公说得对,要活着。
但她要的活着,不再是卑微地等待出宫,不再是祈求别人的怜悯。
她要爬上去。
爬到比蓉贵妃更高、更耀眼的地方。
爬到足以让所有人看见、让所有人再也不敢轻视她的高度。
向榆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被高墙切割出的狭窄天空,眼中最后一点属于过去的软弱和悲伤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的决心
她挣扎着下床,挪到水盆边。
冰冷的水刺得伤口一阵痉孪,她咬着牙,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污垢和血痕,露出底下苍白却线条分明的脸。
换了身最干净的宫女服,将散乱的头发仔细挽成最简单的发髻。
镜子里映出那双眼睛,黑沉沉得如同古井寒潭,却再不见半分怯懦和迷茫,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
她推开禅房的门,正午有些刺眼的阳光落下来,晃得她微微眯眼。
她挺直了背脊,朝着皇帝的禅院走去。
禅院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气氛压抑。
萧彻半倚在榻上,明黄的常服衬得他脸色有些灰败。
他正抚着额角,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放空地望着虚空,那份疲惫几乎要溢出来。
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不仅炸毁了殿宇,似乎也炸掉了他某种支撑。
赵凛
这个名字在他心头翻滚,带来的是被至亲背叛的剧痛和无法消解的沉重。
“奴婢向榆,参见皇上。”向榆躬敬问安。
萧彻象是被惊醒,目光缓缓聚焦到她身上。
看到是她,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的松懈。
“恩。”
他疲惫地应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头疼得紧,过来给朕按按。”
“是。”
向榆低眉顺目地走到榻边,跪坐下来。
当她的指腹轻轻触碰到皇帝滚烫的太阳穴时,细微的刺痛从她手臂的伤处传来,她面不改色,只将力道放得更加平稳柔和。
她的手法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不疾不徐。
指腹下的皮肤紧绷感似乎真的在一点点舒缓。
禅房里一时只有香炉里安神香的袅袅青烟,和向榆手指按压的细微声响。
过了许久,就在向榆以为皇帝已经昏昏欲睡时,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倦意,“向榆,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赵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