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她的名字,“朕现在就下旨,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要求你剜心。”
向榆直直望着萧彻,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杏眸里,第一次清淅地映满了惊愕和茫然。
她象是听不懂他的话,又象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庇护砸懵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猛地冲上眼框,让她鼻尖发酸。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试图将那不合时宜的湿意逼回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缠绕。
烛光在彼此的眼瞳深处跳跃,映照出对方同样清淅的身影。
萧彻清淅地看到向榆微微泛红的眼尾,和那强忍着的脆弱。
这无声的对视仿佛持续了许久,又仿佛只有短短一瞬。
向榆猛地回过神来,象是被那目光烫到,仓皇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快速颤动,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奴婢”
她喉咙有些发紧,“奴婢谢陛下隆恩。”
她深深低下头,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进阴影里。
他重新低下头,拿起雪白的纱布,开始一圈一圈,极其缓慢而仔细地缠绕着她手臂上的伤口。
纱布在向榆的手臂上缠好,最后被萧彻小心地系上了一个结。
虽然手法算不上多漂亮,但总算是包扎妥帖了。
萧彻轻轻放下她的手臂,自己也象是松了口气。
他看了看窗外,夜色已深,连虫鸣都稀疏了许多。
“好了,”他开口,语调恢复平日的沉稳,“伤口处理完了,你回去歇着吧,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向榆一听,立刻有些着急:“陛下,可是万一您夜里又梦魇怎么办?奴婢还是留在这里陪着您吧,奴婢就在外间”
“不必。”
萧彻打断她,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甚至还刻意挺了挺背脊,摆出帝王的威严,“朕一个大男人,堂堂九五之尊,难道夜里做个噩梦,还需要个女人在旁边守着?这成何体统!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还带着点夸张的自嘲。
那副“朕很强大”的模样,和他刚才蜷缩在她怀里寻求安抚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向榆看着他强撑起来的“帝王威严”,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打破了寝殿里沉凝的气氛,也让她自己瞬间意识到失态。
她慌忙捂住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急急低下头:“奴婢该死,奴婢失仪了。请陛下恕罪。”
萧彻看着她又惊又窘的样子,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但面上却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地瞪着她:“哼,知道错了?那朕现在就罚你,罚你立刻回自己屋里去,好好睡觉,养足精神,不得有误。”
闻言,她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眉眼却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她盈盈福身,声音清脆又带着点俏皮:“奴婢遵旨,谢陛下‘恩罚’,陛下也请早些安歇。”
说完,她保持着行礼的姿态,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萧彻目光还停留在向榆消失的门口方向。
刚才佯装的严肃早已消散无踪,一丝极淡的微笑,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慢慢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整晚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这一夜,或许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