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精心编排的歌舞,那些阿腴奉承的贺词,都象隔着一层水雾,传不进他的耳朵,也入不了他的心。
蓉贵妃作为操办者,位份又最高,自然坐在萧彻下首最近的位置。
她今日盛装打扮,一身正红色金凤穿牡丹宫装,满头珠翠,光彩照人,脸上挂着雍容华贵的笑意,频频举杯接受着下方妃嫔和命妇们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
只是那笑意,在偶尔瞥向萧彻身侧时,眼底深处会飞快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英嫔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姿态慵懒,手里把玩着一只精巧的嵌宝琉璃盏,眼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讥诮。
而向榆,作为御前伺候的贴身宫女,正静静地侍立在萧彻龙椅侧后方一步之遥的地方。
她穿着与其他宫女无异的素青色宫装,脂粉未施,发髻简单,在满殿珠光宝气、锦衣华服之中,象一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青竹,素淡得几乎要隐没在阴影里。
她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腹前的双手上,姿态恭谨,神情平静,仿佛殿内所有的喧嚣繁华都与她无关。
然而,萧彻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抹素淡的身影上。
丝竹声变得有些刺耳,舞姬的旋转让他头晕。
他端起面前的九龙金杯,里面是琥珀色的琼浆玉液,却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一个面生的侍女走到向榆身后,用她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向榆姑姑,不好了,御膳房给皇上准备的生辰寿桃不翼而飞了。”
向榆一愣,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侍女摇摇头说,“那寿桃放在御膳房里,突然就找不到了,实在蹊跷,不如姑姑去御膳房去看一眼怎么回事吧。”
每年陛下生辰,这像征长寿的寿桃都是御前必呈之物,皇上虽面上不说,却也习惯于此。
若今日独独缺了,扫了圣颜,底下当差的人,谁都担待不起。
她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龙椅上那位兴致缺缺的帝王,又迅速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朝侍立在御座另一侧的谢德海使了个眼色。
谢德海立刻心领神会,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他暂时顶住御前,让她去处理。
向榆悄然退后两步,借着舞姬旋转时彩袖的遮掩,迅速转身,步履无声却急促地离开了这片金玉堆砌的喧闹之地。
殿外的空气骤然清冷,带着夜露的微凉。
然而,这份清冷很快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取代。
通往御膳房的宫道,此刻竟空无一人。
只有廊下摇曳的宫灯投下昏黄跳跃的光影,将雕栏玉砌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
安静得反常。
向榆的心猛地一沉,脚步不由得放慢了几分。
她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周遭的动静。
除了远处隐隐传来的宴乐声,似乎身后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像猫踩着柔软的肉垫,不远不近地缀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