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向榆,唇上和舌尖的剧痛远不及心口那突如其来的钝痛来得猛烈。
他松开钳制,向榆立刻象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缩去,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柱子上,大口喘着气。
唇上也沾着他的血,眼神里是未退的惊恐和决绝的恨意。
萧彻捂着嘴,血珠从指缝渗出。
他看着蜷缩在柱子下、像看仇人一样看着他的向榆,那股被冒犯的暴怒之下,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受伤和巨大的失落。
他死死地盯着她,声音沙哑低沉,“向榆你就这么讨厌朕吗?”
那眼神,那语气,竟让向榆心下一沉。
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她混乱的脑子艰难地运转着。
垂下眼帘,她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皇上,奴婢不是讨厌您只是”
萧彻紧紧盯着她低垂的眼帘,步步紧逼,
“只是什么?”
向榆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那声音沉得如同压在乌云里的闷雷,每个字都沉沉砸在向榆的心上。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向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和认命。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了些,“陛下,您是九五之尊,当然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可是奴婢渺小如沧海一粟,没有显赫的背景倚仗,更没有退路可逃。在这深宫里,每走一步都悬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踏错一步”
她顿了顿,声音里渗入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那是来自骨髓深处的寒意,“便会变成众矢之的,死无葬身之地。”
她终于抬起一点视线,直直对上萧彻那双因醉酒和暴怒而猩红的眼睛,“陛下,奴婢只是想活着而已。”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象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浇熄了萧彻眼中炽烈的怒火。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方才因酒精而燃烧的暴戾和占有欲,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怔忡的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狼狈。
那双布满血丝的深邃眼眸里,翻涌起晦暗不明的光。
他盯着向榆苍白如纸的脸颊,看了许久。
终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紧抿的薄唇微启,声音褪去了方才的狂暴,只剩下一片沉沉的疲惫,“你先出去。”
向榆的心依旧悬在嗓子眼,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小心抬起眼帘,飞快地觑了一眼皇帝的表情。
那张俊美却冷硬的脸上,此刻竟找不到一丝掌控一切的傲慢,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倦怠。
甚至一丝灰败?
向榆不敢再看,依言撑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忍着膝盖酸麻的钝痛,极其缓慢地站起身。
萧彻的目光掠过她微微颤斗的身体,最终落回自己沾着血迹的手指上。
他没有再看她,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步履有些微的虚浮,重新走向那张像征无上权力的御案。
他拿起案上那只九龙白玉酒杯,也不管里面是否还有残馀的酒液,径直提起沉重的酒壶,将辛辣的液体满满注入杯中,然后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