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荣国府面子,又把“有意”推得干干净净,明摆着是顺了皇后的意。
皇后听得满意,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你倒是通透。说起来,我娘家有个侄子姓卫,在翰林院当差,人品学问都好,我正想为他寻门亲事。你觉得,与元春姑娘相配吗?”
忠顺王妃立刻接话:
“卫编修的名声,京城里谁不知道?年轻有为,性子又稳重,与元春姑娘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要是成了,真是桩天大的良缘!”
皇后这才转头看向贾母,凤目微扬。
贾母哪敢迟疑,连忙起身福礼,笑得满脸褶子:
“娘娘费心了!卫公子是皇后娘娘看重的人,自然是千好万好,能得这般佳婿,是元春的造化,也是我们荣国府的福气!老身全听娘娘的!”
皇后点点头,没再问秦可卿的意思,反倒对她招手:
“可卿过来。”
秦可卿连忙上前,被皇后拉住手。
皇后的指尖温温的,带着玉扳指的凉意,细细问起她的胎像:
“夜里睡得安稳吗?孕吐厉害不厉害?太医开的方子管用吗?”
句句都是家常话,却透着真切的关怀。
秦可卿一一回了,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晚辈的温顺。
“怀第一胎都辛苦,你且放宽心,家里的事能放就放放。”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
“我让人备了些安胎的药材,都是宫里上好的东西,回头让你带回府去。”
秦可卿连忙谢恩:
“谢娘娘体恤,臣妾愧不敢当。”
“你是嘉善县主,又是我看着顺眼的孩子,跟我客气什么?”
皇后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养胎的忌讳,才让她们出宫。
刚出坤宁宫,就有太监捧着十几个锦盒跟上来,说是皇后的赏赐,打开一看,里面皆是人参、燕窝、雪莲之类的名贵药材,还有两匹软缎,说是给县主做衣裳的。
坐上回府的马车,贾母才长长舒了口气,拍着秦可卿的手叹道:
“还是你沉得住气!皇后娘娘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忠顺王府的亲事是不能成了,卫家这门亲,可是天大的体面!”
秦可卿抚着小腹,轻轻点头。
马车刚进荣国府大门,秦可卿扶着宝珠的手下来,见下人们正围着那堆赏赐啧啧称奇,脸上都堆着笑,便知府里的喜气又浓了几分。
她没多说什么,只让管事将药材送去库房妥善收好,又吩咐厨房炖一盅燕窝给贾母补身子,这才扶着人往里走。
“今儿这事,亏得你应对得周全。”
贾母坐在榻上,喝着热茶,语气里满是后怕与庆幸,
“既没驳了皇后的面子,也没得罪忠顺王府,最要紧的是,忠顺王妃自己说了‘没敢议亲’,将来便是传出去,也挑不出咱们的错处。”
秦可卿微微一笑:
“老太太过奖了,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皇后既有了主意,咱们照办就是,至于忠顺王府那边,他们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关节。”
正说着,李纨带着丫鬟进来回话,见了满桌的赏赐清单,眼睛亮得像星星,笑着打趣:
“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往后府里的姑娘们,腰杆都能挺得更首些了。”
秦可卿知道她是真心高兴,便让她将卫编修的事跟各房透个气,只说是“皇后娘娘属意的人家”,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而另一边,忠顺王府的气氛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王妃回到正厅,见左右没人,再也绷不住,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瓷器碎裂的脆响在空旷的厅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