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狠厉的喊招声盖住了与之同时爆出的女子清呵,千钧一发之际步思南呛剑而出,猛的一把将游风若拉后,而自己化成一道黄电,擎着寒光森然的白刃飞切入射,风驰电掣的刺向游风逸:“离魂诀之九,刃舞白涟!”
“哗哗——”,夜空中画出两道硕大明亮如通天冰柱一般的白光,寒光里,游风逸看到迎面扑来的少女,姣好的脸上决绝的眼神,愕然瞪大了双眼。
“噗嗤——”,利刃戳破皮肉的声响,新鲜浓郁的血腥气在鼻尖铺展漫开,随即,热辣辣的鲜血泼洒般的飞溅,戳在脸上烙进眼里,疼得游风逸浑身止不住颤抖。
“嗞嗞——”,一排灼烫的血迹溅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地上,迅速融出不深不浅的一条血沟,在阴森的残月寒光中尤为扎眼。
“桀桀——”,被惊动的大鸟扑棱棱的打着翅膀怪叫着自宫檐下飞入墨夜血月之中,零落的羽毛缓缓坠落,在雪地里的血河之中浸染之后,在被剜骨的夜风掀起来吹打到僵滞的游风逸脸上,再落下时拉出一道粘稠的血线。
“二小姐!”游风若一声哑声颤抖的嘶喊,喊回了游风逸的意识。
他回过神来,手中的长剑已经深深的贯穿了步思南的胸腹,白刃余力仍未消除,步思南腹部的伤口还在那一招的余威之下不断的开裂变大。而步思南的剑停在自己脸侧,与左颊相错一指不到的距离,却分毫没有伤到自己。
“步。。。步思南。。。”游风逸眼神惊恐闪烁,唇色瞬间消失殆尽。
步思南似自嘲般的笑了起来,然而,嘴角刚刚勾起十五度,便被疼痛硬生生逼成了一个狰狞的弧度。
她无力的松开持剑的手,一字一顿,一顿溢出一口血的说道:“血衣。。。这条命。。。是我欠你的。。。”
“别说话,求你,别说话。。。”
步思南却并没有停:“今天还给你。。。今后。。。今后你我。。。两不相欠。。。恩断。。。咳咳。。。恩断义绝。。。”
“步思南。。。”游风逸身子僵硬,既不敢贸然拔出刺进她身体的剑,也不敢伸手去捂她流不止的血。
步思南吃力的看进他的眼中,神色里有恨意,却又有着眷恋,再开口已经气若游丝:“游。。。风逸。。。我恨你。。。”
“朕知道,朕知道,求你了,别说话了。。。”
她惨烈的笑了笑,眼神迷离:“但是。。。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居然。。。爱着你。。。你。。。”
最后一句“好自为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步思南便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步思南。。。”游风逸不敢相信的轻声唤了唤,面前的人一身颓然,毫无反应。
“步思南——!”
夜淡去,晨曦来,初升的太阳炸出一片浓郁的亮芒,然而游风逸透过眼前的一层血雾看去,视线里竟满是猩红,狰狞一片。
寂静里,是谁呼出一声低婉的叹息?轻轻的化成冬夜里随风飘散的雪尘,无声的消失在风止的半空中,最终尘埃落定,如她渐渐变得飘渺的呼吸。
缓缓阖上双眼,步思南微不可闻的勾了勾嘴角,这一世短短数月,经历太多,所以太累,如此故去,也是解脱。
弥留间似乎置身一潭深水之中,眼前浮现出无数张脸。有前世,有今生,最终定格在一张虚无的面具之上,她于意识之中嘲笑了自己一把,而后彻底放空,任凭身子越来越深的往下沉去。
浮生面具三千,缤纷缭眼。
是红烛影后,琉璃镜前,黛眉入鬓,樱唇嫣然;亦或是血雨风中,剑影之外,眸若冷霜,杀气凛然。
骗人骗的久了,连自己也忘了到底什么是真,就像明知自欺欺人是假,却仍旧为那一丝虚假的欢愉,而甘愿沦为禁脔。
爱之越深,恨越入骨。
血月之夜,我自甘愿奔赴死亡之地,一剑索命而已,亦有何惧?
痛到最痛不过剩下麻木,无所谓更痛一分。
只是那些沉在梦靥深处不可追忆的往昔,仍会在年年春回时不甘的回温,随春花开的婉转,却将整颗心扎的更疼。
此生里虚假太多,真实甚少,恩怨翻涌如潮,转眼便天地俱灭。
而今我唯一的请求,便是趁我还有一丝清醒,在这心上用力的刺上一剑,让所有的一切归零,寂于这停滞之中。
若有来世,再纠缠。
(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