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哑声线里的颗粒感依旧存在,却不再像最初那般刮人耳膜,仿佛被岁月和温柔的倾听打磨得圆润了一些。气息的控制越来越稳,不再轻易中断。拨弦的指尖不再带着剧烈的颤抖,动作渐渐变得流畅、自然,甚至偶尔能灵巧地勾出一个漂亮的滑音或揉弦。那些生涩的、破碎的音符,开始能够串联成流畅的、带着明显情感起伏的旋律线条。
他尝试的曲目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再局限于最初那几首简单的情歌。他会弹唱一些旋律舒缓的民谣,如《童年》、《外婆的澎湖湾》,嘶哑的嗓音唱起这些带着怀旧气息的歌谣,竟奇异地透出一种被岁月磨砺后的沧桑与温情。有时,他也会尝试一些他曾经辉煌时代耳熟能详的古典旋律片段,如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某个乐章,或是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中那段如泣如诉的慢板主题。当这些曾属于世界之巅的旋律,被他用带着老茧的手指在尼龙弦上笨拙地复现,用这嘶哑却异常专注的声音哼唱出来时,书房里便弥漫开一种奇异而震撼的张力——那是被碾碎的辉煌在平凡烟火中倔强重生的回响。
而阿汐,永远是那个最忠实的听众。她沉醉在他每一个或流畅或依旧带着瑕疵的音符里。她喜欢看他微微闭着眼,沉浸在旋律中的侧脸轮廓,紧锁的眉头在音乐中渐渐舒展。她喜欢感受他拨弦时手臂肌肉细微的起伏,喜欢听他嘶哑嗓音里努力注入的情感。每当一曲终了,她总会第一时间凑过去,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带着皂荚清香的、奖励般的轻吻,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毫不吝啬她的赞美:
“阿星哥,这首比昨天更好了!”
“这句转调你是怎么想到的?真好听!”
“你唱《贝加尔湖畔》的时候,我好像真的看到那片湖水了……”
她的赞美具体而真诚,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他重新踏上这条布满荆棘的音乐小径。
这一天,夜色格外温柔。小景曦已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阿汐洗过澡,穿着一条柔软的浅紫色棉质睡裙,带着一身清爽的皂荚香和水汽,像只轻盈的蝴蝶,飘进了书房。
林星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没有开大灯,只有书桌一角那盏阅读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他手里没有拿书,也没有开电脑,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深沉的海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阿汐走过去,极其自然地侧身坐进他怀里,像只找到温暖巢穴的鸟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脑袋枕在他坚实的臂弯里,仰起脸,用那双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望着他,唇角弯起一个带着狡黠和期待的弧度。
“阿星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沐浴后的慵懒和水汽,“今天……唱《小幸运》好不好?”
林星低下头,深潭般的目光落在她清亮的眼眸里。昏黄的光线下,她蜜色的脸颊泛着柔和的光泽,湿润的长发有几缕调皮地黏在光洁的颈侧,睡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段精致诱人的锁骨线条,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流。他没有立刻去拿放在旁边矮几上的吉他,而是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危险的侵略性,轻轻抚过她光滑细腻的颈侧肌肤,顺着那优美的线条,滑落到她微敞的睡裙领口边缘。
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所过之处激起阿汐一阵细微的战栗。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瞬间漫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他作乱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十指紧扣,按在了她柔软的腰间。
“歌……等下唱。”林星嘶哑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滚烫的气息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先……收点利息。”
话音未落,他温热的唇已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地捕获了她微启的红唇!
“唔……”阿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便被彻底卷入了他掀起的风暴之中。
这个吻,不同于往日的温柔缱绻,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霸道和炽烈。他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吞噬,融入自己的骨血。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则强势地插入她微湿的长发,扣住她的后脑,加深着这个吻的力度和深度。唇舌交缠,气息交融,带着**的甜腻和皂荚的清香,在寂静的书房里弥漫开来。
阿汐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意识模糊,只能顺从地攀附着他宽阔的肩膀,被动地承受着他汹涌的爱意和索取。昏黄的灯光下,两具紧密相贴的身体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交叠、起伏,如同在无声的海浪中沉浮。空气的温度急剧升高,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才渐渐平息。
阿汐浑身脱力般软在林星怀里,脸颊酡红,眼波迷离,如同被雨露滋润过的娇艳花朵。她微微喘息着,指尖无意识地在他汗湿的胸膛上画着圈,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不依不饶的娇嗔:“利息……收够了?那……该唱歌了吧?”
林星低头看着她这副模样,深潭般的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带着一种饱食后的慵懒和纵容。他伸出大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黏在额角的湿发,嘶哑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却异常温和:“……嗯。”
他没有起身去拿吉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阿汐在他怀里躺得更舒服些。然后,他微微仰起头,目光投向窗外墨蓝色的天幕和远处灯塔那束穿透黑暗的光柱,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一个低沉、嘶哑,却异常温柔而清晰的嗓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流畅和情感浓度,如同月光下潺潺流淌的溪水,缓缓地在静谧的书房里响起: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认真呼唤我姓名……”
没有吉他的伴奏,只有他纯粹的、带着独特颗粒感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气息沉稳悠长,情感的注入饱满而克制。那嘶哑的底色非但没有减损旋律的美感,反而为这首关于青涩暗恋和错过的歌谣,平添了几分被岁月沉淀后的沧桑与厚重,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阿汐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她听着这嘶哑而深情的歌声,感受着他胸腔的共鸣和怀抱的温暖,仿佛被带回了那个初遇的海边黄昏,带回了灯塔里那些相濡以沫的寒夜,带回了共同构筑新家的点点滴滴……
所有的幸运,所有的救赎,所有的温暖与归宿,都凝结在这个声音里,凝结在这个怀抱中。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阿汐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沉醉和幸福。她仰起头,主动吻上林星线条冷硬的下颌,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和一丝得寸进尺的娇憨:
“阿星哥……”
“明天……我还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