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着萧辰走向厅堂中央的实验台:
“今日是林念对‘质量守恒定律’的结课演示。
您当初留下的那几页笔记,我们终于摸到了一丝门道。
请您斧正。”
他们的称呼是“东翁”。
在这个只信奉“真理”与“技艺”的地方,皇子的身份,远不如一句“东翁”和阿一的一块饼干来得更有分量。
在厅堂中央最大的一张实验台前,那个被阿一“威胁”要扣掉点心的林念,正专注地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她神情冷静得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更添了几分超越年龄的知性与沉稳。
看到萧辰走近,林念只是微微颔首致意,便立刻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实验之中。
她用一根细长的铜镊,将一小截蜡烛稳稳地固定在黄铜天平一端的密封玻璃罩内,然后用另一端的砝码精确配平。
在公输班和萧辰的注视下,她用一根引火杆,通过玻璃罩预留的小孔,点燃了蜡烛。
烛火跳动,温暖的光芒映照着她专注的脸庞。
随着蜡烛的燃烧,众人清晰地看到,天平承载着蜡烛的一端,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抬起。
“如您所见,天平失衡,看似有物质凭空消失。”林念没有抬头,
“但根据《格物入门》第三章‘气态转化’所述,
此乃燃烛之‘油(碳氢化合物)’,与空气中之‘气母(氧气)’结合,化为‘定气(二氧化碳)’与‘水汽’逸散所致。
若能将此三者尽数收集,天平必将恢复平衡。”
她放下手中的炭笔记事板,终于抬起头,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清澈而又锐利,竟是毫不畏惧地首视着萧辰。
公输班在一旁低声对萧辰补充道:
“这孩子,为了验证这个定律,
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烧了快一斤的蜡烛,称了上百次,稿纸都堆了半尺高。
昨夜子时才冲出来,说她想通了。”
林念却毫不在意,她眼睛里闪烁着偏执的光芒。
她没有首接说结论,而是反问萧辰:
“东翁,弟子有一事不明。
我们烧掉的蜡烛,重量变轻了,可它真的消失了吗?
还是只是变成了我们看不见、抓不住的物质?”
她不等萧辰回答,便激动地说道:
“弟子想,这世上或许根本没有什么‘无中生有’和‘凭空消失’。
万物都只是从一种样子,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我们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所以,哪有什么神迹和天命?
若真有神,那神就是这些我们还没弄明白的‘道理’本身!”
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在整个厅堂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并非全然赞同的农家传人石拓。
这位一辈子与土地和节气打交道的老者,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困惑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