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眼睛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像画上去的一般,笑起来时眼角泛着水光,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魅惑。
上次在梦中相见,还是在那山洞里。
他穿着件月白锦袍,袖口绣着暗纹流云,执着棋子朝她这边望过来时,那双眼象是含着钩子,差点让她移不开眼。
宋琼琚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划过自己尚未完全长开的眼尾。
她知道自己这双狐狸眼将来会是何等勾人,可此刻,她只觉得累。
宋琼琚将头靠在桶沿的软垫上,那软垫是用天鹅绒裹着棉絮做的,外面套着绣兰草的锦套,软得刚好承住她的头。
烛光通过雕花的窗棂,在水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洗到一半时,她伸手去够旁边的玉杯,指尖刚碰到温润的杯壁,便听见外面传来浣溪低低的问话声。
大约是问守夜的婆子炭火够不够,她没有在意,只将温热的蜜茶含在嘴里,任由那点甜意慢慢淌进心里。
长发泡得有些沉了,她抬手将头发拢到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
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滑,没入水中时溅起小小的涟漪。
她看着自己映在水面的脸,那双狐狸眼因为水汽显得格外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带着点不自知的媚,又掺着点未脱的稚气。
原来折腾了这一日,她也还是这副模样。
既没能变得更精明,也没能变得更狠厉,只是累得想在这温水里泡到天荒地老。
又泡了约莫半个时辰,指尖都有些发皱了,她才起身。
鲛绡浴袍裹在身上时,带着点微凉的滑,却很快被暖阁里的热气焐得温热。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她湿漉漉的发,还有那双依旧带着倦意的眼。
“姑娘,要奴婢进来伺候擦头发吗?”
浣溪在外间轻声问。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宋琼琚拿起旁边的干发巾,那是用极细的麻线织成的,软得象云絮。
她慢慢地擦着头发,听着外面打更人敲了三下梆子,知道已是三更天了。
今日的事像场乱麻,缠得她喘不过气,可此刻泡过澡,倒象是把那乱麻泡软了些。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浅浅的笑。
不管王清欢还会耍什么手段,不管宋桓心里存着多少疑虑,她总归是撑过来了。
至于赫连璟她摇摇头,把那双眼桃花眼从脑子里摇出去。
那是局外人,是看戏的,她这泥潭里的事,不必指望旁人。
暖阁里的香渐渐淡了,只剩下炭盆里偶尔的轻响。
宋琼琚将头发擦到半干,披着浴袍躺到铺着锦被的软榻上,很快便被浓浓的睡意包裹。
梦里似乎又回到了白日里的宋老夫人院,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吵,也没有人闹,只有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看檐外的阳光一点点移过青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