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过于新之后,再次近距离观察这名打仔,刘晋才后知后觉得知道原来这位竟然是于新的胞弟。
这厮生得与乃兄七分相似,唯眉间有道断纹,平添几分戾气。
“看真了!”于二抄起枪管,拇指扳开击锤,“洋人唤作’考尓特’,六响连珠,比咱老家的火铳好打。”他忽地甩腕,枪口虚指罗麻子眉心:“弹巢填装麻烦,出发时会给你们装好药和弹子,里面六发,足够使用!”
刘晋掌心汗津津攥着枪柄,只觉这铁疙瘩比莫家拳的刀还沉三分。罗麻子倒是胆肥,学那洋人模样单眼瞄靶,岂料枪口一抖,险些戳中于二的瓜皮帽。
“作死么!”于二劈手夺过,靴尖碾着罗麻子脚面:“别拿枪口对着我!”
“看好了!”他的拇指抵住击锤凹槽,弹巢“咔嗒”转出半圈。
“鬼佬巡警专爱用这物件顶人太阳穴。”
罗麻子喉结滚动着吞唾沫。于二食指扣动扳机,给几人展示用法,“击锤要扳到底,不然卡壳。”
“莫学戏班子摆架势,真要杀人,最好抵近击发,你们不熟悉洋枪,不要远远的乱放。”
“切记!非到绝路莫击发,引来了鬼佬巡警,跑不脱不会有人捞你。
罗麻子笑了笑:“那爷给咱们开开荤?”手指刚摸到击锤,于二的手己敲在他腕骨上。
“这洋枪子可比不得飞镖暗器,动静忒大,能随便开吗!”
几人熟悉了枪械,又活动了下身子。挨到申时三刻,外头马仔拎着包裹进来。油纸包着的吃食早凉了,众人就着冷茶囫囵吞下。刘晋嚼着硬如石子的米粒,忽听街面马蹄声急,于新的亲信喘着粗气闯进来:“乔三在塔迪奇饭店二楼吃席!于爷让即刻动手!”
库房霎时炸了锅,于二立刻安排人往洋枪里装药。
装完罗麻子瞬时抄起枪往腰里别,那矮壮汉子陈铁头却撕开布条缠手,嘟囔着“还是拳脚趁手”。
剩下的一把枪被刘晋拿下。
于二爷甩过几套不怎么合身的西装,厉声呵斥:“扮作商贾模样!进去了先随便点些吃食,看清形势再动手。楼上多是番鬼阔佬,莫教人盯上!”
刘晋套着不合身的呢料洋装,活似沐猴而冠。师弟阿越凑近耳语:“晋哥,我瞅那罗麻子眼神不正,怕是要抢头功”话音未落,罗麻子己带着老伙计那矮壮汉子蹿出门去。于二啐了口浓痰:“赶着投胎的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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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迪奇饭店里煤油灯晃着铜罩子,海腥气混着炖肉的香味首往鼻子里钻。刘晋缩在硬木椅里,绸缎马甲勒得他喘不过气——这身借来的洋装短了三寸。罗麻子拿餐刀戳着镀银烛台,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这地方离他们的生活太过遥远,让人浑身难受。
“几位先生要些什么?”白皮侍者斜撑着桌子,蓝眼珠在刘晋的脸上打转,嘴里冒出句英文。
刘晋瞥见邻桌洋婆子叉起块白色黏糊糊的肉块,喉头滚了滚:“来五碗白米饭”
侍者鼻翼翕动,指尖敲着菜单冷笑,又是个不会说英文的黄皮!
嘴里不耐烦地发问,见还是没人听懂,翻着白眼递上了菜单。
白净后生李木黄按住要暴起的罗麻子,手指在菜单上随便一划:“这个、这个,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