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楚雄捏着大哥大的手指关节泛白,指腹在拨号键上磨了又磨,最后还是猛地按下一串号码。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象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他把烟蒂摁在满是茶渍的木桌上,火星溅在“诚信为本”的匾额残片上。
“喂?”寸文山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带着点缅甸雨季特有的潮湿感,背景里隐约有佛牌碰撞的脆响。
他多半又在仰光的古董市场晃悠。
看来让他操心的事情是解决了?
“六爷,是我,楚雄。”龙楚雄的喉结滚了滚没敢问寸文山现在在做什么,他有些哆嗦地说道:“出、出事了。”
“慌什么?”寸文山的声音陡然沉下来,“你那边是木料被扣了?还是海关那边卡了?”
“六爷,其实都不是,是沐思茅出事了。”龙楚雄的声音发飘,斟酌了许久,“她、她被警察抓了,在木材厂,跟段小龙一块被抓了,说是,说是跟博物馆那案子有关。”
听筒里突然没了声,只有急促的呼吸撞在麦克风上,象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过了足足半分钟,寸文山才炸出一句粗话:“他妈的!沐思茅这么精,怎么会被抓?!”
龙楚雄赶紧解释:“警察突然冲进去,说是有人举报段小龙倒卖珍稀木材,结果认出沐思茅了,说她是啥金玉衣失窃案的嫌疑人”
“段小龙?”寸文山的声音突然顿住,“那小子当时在干啥?他没跑?”
“跑了,还跟警察打了一架,想护着沐思茅。”龙楚雄赶紧帮腔,然后加以辩解道,“最后也被抓了,刚放出来,罚了五千块,现在就在我这儿呢,哭得跟啥似的,说怕因此被牵连了。”
“哭?”寸文山冷笑一声,“我看是演戏吧?”他突然拔高音量,“龙楚雄,你给我说实话,那小子靠谱吗?会不会是警察派来的卧底?!”
龙楚雄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瞥了眼阁楼门口。
段景宏正蹲在地上假装系鞋带,耳朵却明显往这边凑。
龙楚雄赶紧提高嗓门:“六爷您这就多心了!段小龙那傻样,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板,兜里揣着假劳力士还到处炫,这种人能是警察派出来的卧底?”
龙楚雄往地上啐了口,故意斩钉截铁道:“再说了,他要是卧底,刚才能跟警察硬拼?骼膊都被打青了!现在这节骨眼上,他可是唯一能指望的人!”
“他要是真出了岔子,我这条命也别想要了,您还能饶了我?”龙楚雄补了句狠话,这话半是表忠心,半是逼寸文山认下这段关系。
听筒里的呼吸声缓了些,寸文山的声音带着点磨牙劲:“我就不该让那娘们单独去查木料。”
寸文山顿了顿,背景里传来关门的声响道:“我这边的事差不多了,缅甸军政府那帮孙子收了钱,货已经装上船了。”
“我今晚就动身回内陆,明早到滇南。”寸文山的声音突然沉得象石头,“沐思茅是我认的义女,跟了我五年,不能就这么折了。”
龙楚雄眼睛一亮:“您要亲自回来?”
“不然呢?”寸文山冷笑,“指望你们这群废物?”他顿了顿,“你看好段小龙,别让他乱跑,等我回去亲自审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