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过载警报仍在尖叫,但比之前微弱了许多,带着一种力竭的嘶哑。应急灯光在弥漫着焦糊味和血腥气的空气中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屏幕上,那片代表“虚无”的灰白区域,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侵蚀、扩张。它经过的地方,传感器传回的不是毁灭的景象,而是…彻底的空白。没有能量读数,没有物质反馈,没有信息特征,仿佛宇宙本身在那里被挖去了一块,只留下冰冷死寂的“无”。”监测员的声音干涩麻木,报出的数字却像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更可怕的是,那股伴随灰白区扩张而横扫全球的“虚无冲击波”,虽然强度在衰减,却如同跗骨之蛆,持续地冲击着“磐石”的能量护盾,消耗着宝贵的储备。
“生命维持系统…部分区域因冲击受损…氧气循环效率下降12…”
“通讯…对外远程通讯…完全中断!灰白区边缘的强烈信息湮灭效应…阻断了所有己知频段!”
坏消息如同雪崩。陈博士靠在冰冷的控制台上,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片缓慢吞噬世界的灰白。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他们争取到了时间,但这时间是用缓慢的凌迟换来的。避难所暴露在持续的虚无冲击下,资源加速消耗,与外界彻底失联。而头顶的星空,那颗冰冷的信标…
“l2信标状态?”
“信号…依然存在!”负责深空监控的技术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它…它在自我修复!空间锚点稳定性正在缓慢恢复!而且…它在持续广播!”
屏幕上,代表信标的微弱光点稳定地亮着,一段冰冷的新信息流被艰难解析出来:
播种者没有终止净化!信标在修复引导锚点,冷漠地监视着这场它亲手启动的、缓慢的行星格式化!它在等待地球被彻底“擦除”干净的那一刻!
绝望,如同灰白区本身,在“磐石”内部无声蔓延。
“博士!深层地心信号接收阵列…有反应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是负责星图核心回响监控的研究员。他的屏幕上,那原本因星图核心受创而狂暴混乱的混沌光纹图谱,虽然依旧布满了裂痕般的暗影(源种强制抽取的创伤),但其核心区域的韵律…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微弱而持续的…波动。,更像是一种…低语?一种带着疲惫、伤痛,却又隐隐透出某种规律的…呼唤?
陈博士猛地扑过去:“分析!快!”
“波动模式…与之前接收的任何信号都不同!它…它似乎不再是被动泄露的‘余波’,而是一种…主动的、定向的辐射?目标…目标方向…”研究员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出空间定位模型。一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指向线,穿透厚重的岩层和地壳,最终…精准地指向了“磐石”
“它在…联系我们?”陈博士的心脏狂跳起来。是星图核心感知到了他们的干扰行动?感知到了他们同样身处绝境?还是…它需要帮助?
“信号强度太弱了!而且…它蕴含的信息模式…依然超越我们的理解上限!”研究员的声音充满挫败,“我们无法解读它的‘低语’!”
“不需要解读‘内容’!”陈博士眼中燃起一丝疯狂的火苗,“它是指向我们的!它在发出信号!这就是桥梁!
他猛地转身,下达指令:“工程部!集中所有剩余算力,不是去理解信号内容,而是去分析它的波动频率、能量特征、空间指向模式!!我们要找到能与之‘共振’、能放大或稳定这个连接的‘钥匙’!”
“钥匙?我们有什么?”有人绝望地问。
陈博士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主控中心,最后定格在一个被特殊合金容器隔离的屏幕上——那是“断链”协议后,从被摧毁的拘束器和晶化残骸中回收的、极度危险的源种残留碎片!这些碎片极度不稳定,蕴含着源种的毁灭烙印和被其强行抽取的、带着星图核心痛苦印记的“末日烙铁”能量。
“用…用那个!”陈博士指向隔离容器,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源种碎片!它曾是星图核心的亵渎者和掠夺者!它的烙印里残留着与核心的‘联系’,哪怕是最痛苦的那种!用这些碎片作为‘刺激源’!那个指向我们的‘钥匙孔’!看看能不能引起更强烈的共振!能不能…让那‘低语’变得清晰一点!”
这个想法疯狂而危险。用亵渎者的残骸去刺激受害者,稍有不慎,可能不是建立连接,而是彻底激怒受创的星图核心,或者引爆源种碎片造成内部灾难!
但“磐石”…己经没有选择。灰白区在扩散,护盾在衰减,头顶的眼睛在冷漠注视。星图核心的低语,是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微光。
“执行!最高安全隔离!能量场约束准备!”陈博士的命令不容置疑。
曾经的海岸线己经消失。片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虚无。
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风,没有气味。大地、海洋、天空,在一条泾渭分明的边界处,被硬生生地“抹除”了。边界这边,是被虚无冲击波反复蹂躏后的地狱景象:扭曲变形的城市骨架如同巨兽的枯骨,大地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痕,空气中弥漫着电离和尘埃的臭味。边界那边,只有一片死寂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灰白。
一支由十几辆改装重型卡车组成的车队,如同在末日废土上爬行的甲虫,正沿着灰白区边缘的“安全”距离(如果还存在安全的话)艰难跋涉。他们是“磐石”在灾难前秘密部署在外的、最后几支“火种”侦察队之一——“回声小队”。任务:观察灰白区,寻找任何可能的幸存者信息,并尝试建立新的通讯节点。
队长凯恩透过布满裂纹的防弹玻璃,看着那片近在咫尺的灰白。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层的恐惧攫住了他。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存在”本身被否定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