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武三年七月初九
黄州府衙
平安县侯的紫檀木印信,
“咚”地一声闷响,
砸在府衙正堂那张积了厚厚一层陈年灰土的宽大案牍上。
尘埃受惊,猛地腾起,
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昏黄的光柱里狂乱飞舞,
如同无数细小的幽灵被惊扰了沉眠。
程雅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捻起那件簇新的、靛青色四品官袍的袖摆。
指尖拂过前胸后背以银线精绣、栩栩如生的鹭鸶补子,
那鸟儿昂首振翅,仿佛要挣脱这沉重的锦缎飞走。
她唇角一弯,噗嗤笑出声来,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响亮:
“平安侯?兼着黄州通判?啧啧,”
她斜睨着端坐案后、正提笔蘸墨的王铭,
眉眼弯弯,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了然,
“皇帝老儿这算盘珠子打得,塞外草原上的牛羊怕是都听见了!
把你榨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临了还得给他看家护院、牧养子民,
真真是物尽其用,算得精刮!”
王铭笔下未停,
墨迹在摊开的黄州田亩鱼鳞册上晕开,
只淡淡回了句:
“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话音未落,
府衙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外,猛地爆发出刺破午后沉闷的喧嚣!
“啪——!”
皮鞭撕裂空气的脆响,如同毒蛇吐信,狠狠抽在人心上。
紧接着是一个苍老到嘶哑、绝望到变调的哀嚎:
“官爷!官爷开恩呐!
青苗…青苗还没抽穗啊!
实在是…实在是交不上税了!
求您再宽限几日!宽限几日吧!”
“宽限?老子宽限你,上头的老爷们可不会宽限老子!”
一个公鸭嗓子蛮横地叫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