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属沟通得怎么样?”迟野问。
知道迟野是在问自己今天早上和李建业的儿子李飞宏的沟通情况,林染耸肩。
“迟老师,他们首诊是您,老人儿子的脾气您也清楚,现在还没同意让他爹做开颅手术呢,但问说不治吧,又说不行,说他爹一定得活得好好的……老人之前是村里的村官,估计是在图养老金。”
“不过迟老师,”林染好奇,“我看老人现在虽然有些偏瘫,可神志都还是清醒的。他的情况是一定要做开颅手术,不能保守治疗么?”
“不能。”迟野言简意赅。
“出血量大,颅内压高,还有高血压病史,并且中颅窝底存在大量血肿,随时有发生小脑幕切迹疝的风险,必须要开颅脑内血肿清除、去骨瓣减压及留置引流管。”
“话是这么说……可那家伙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
回想起早上男人别扭易怒的脾气和反复无常的话语,林染皱眉,夹起一块麻婆豆腐放进嘴里。
“我留了个心眼,用联合公共系统查了下,他父亲明明之前在人民医院和江城其他好几家民营医院都就诊过,还跟您说是第一次就诊……而且这种嘴里连句真话都没有的家属,让人怎么放心?估计这也是其他几家医院里的大夫都没收他父亲的原因。”
“林小同学,你这话说得可不厚道,好像其他医院里的医生都是看碟下菜一样。”
刚刚一直在闷头嗦粉的裴知聿终于插话。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你才大四,不会这么快就把白袍仪式跟《希波克拉底誓词》忘了吧?”
“我说得是事实好不好?”林染不满,“老人的确可怜,可如果他儿子真没问题,其他医院的医生怎么会不收他们父子,非要拖到现在出血量都快50毫升了还没医生接手?”
“像他儿子这种人,手术如果做成了不会感激你,没做成肯定会带一圈律师过来医闹。脑外科手术因为难度大、风险高、术后并发症多,本身就普遍预后不佳,很多手术就算做成了也会留下偏瘫癫痫等一系列后遗症,谁想当被蛇反咬的农夫?”
林染说着,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迟野,眼神期待:
“迟老师,你肯定也赞成我的说法吧?”
迟野却摇头。
“我认同裴知聿的观点。”
“我就说嘛,咱迟大学霸肯定跟我一样,有一颗高贵无瑕的医者仁心。”
得了迟野的赞同,裴知聿显得更得意。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林染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吃完最后一口三鲜粉,裴知聿放下筷子,挑眉:
“你不是平常迟老师长迟老师短的,奉你家迟老师的话为圭臬,现在怎么不说了?”
“……”
见林染瞪了自己一眼,桀骜浪荡惯了的裴知聿少见的正色,缓缓道:
“林小同学,师哥我也不是想说教你,只是我觉得我们做医生的,穿了这身白大褂,肩上就承担着救死扶伤,敬畏每一条生命的责任。”
“为什么会发生一些滥检查、滥用药、收红包、收回扣的个例,我觉得就是因为大家没有换位思考,很多时候我们只要站在病人的角度上去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例如假设今天的李老爷子是你的长辈,你又会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