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魂狱那扇沉重的铁门,仿佛从一个较小的地狱,踏入了更大的炼狱。
黑石堡内部比牢笼里看到的更加破败和压抑。低矮的石屋大多倾颓,街道狭窄泥泞,由粘稠的黑泥和不知名碎屑构成,散发着更加浓郁的硫磺、血腥和腐烂的混合恶臭。
天空依旧是永恒的深黑,只有堡寨中心一座最高的黑石塔顶端,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骷髅头骨,投下冰冷阴森的光,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老疤和麻杆带着十几个气息肃杀的阴兵,押解着我们这队从各个牢笼里汇聚起来的“陷阵营预备队”。上百个魂体,如同被驱赶的羊群,挤在狭窄的街道上,恐惧的呜咽和锁链拖地的声音混杂一片。其他牢笼出来的“队正”,也都是些气息凶戾的恶鬼,各自用手段压制着自己的队伍。
没有停留。我们被驱赶着,直接从黑石堡的后门离开。沉重的包铁木门在身后关闭,将那座压抑的堡垒隔绝开来。
门外,是更加广袤、更加死寂、也更加危险的阴土荒原。
一条蜿蜒的、由巨大黑色石板勉强铺就的“官道”,在惨绿的天光下向着黑暗深处延伸。道路两旁,是望不到边际的、形态扭曲怪异的黑色枯树林,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阴风呼啸,卷起黑色的尘土和细碎的骨屑,发出凄厉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更加纯粹的死亡气息和若有若无的危险感。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沿着官道走!谁敢掉队,就地格杀!”老疤骑着一匹同样由骸骨拼凑而成的战马,提着鬼头刀,在队伍侧翼来回巡视,声音凶狠。麻杆和其他阴兵则分散在队伍前后,手持阴铁长矛或锁魂链,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幽深的枯骨林。
我佝偻着背,走在我的小队最前面。身后那二十来个魂体紧紧跟着,大气不敢出。我幽绿的独眼看似浑浊地扫视着前方,实则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极其隐蔽地铺开一丝,感知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太安静了。
除了风声,死寂得可怕。
连林中本应存在的低阶游魂或怨兽的嘶鸣都听不到一丝。
这反常的寂静,本身就意味着最大的危险!
我的脚步没有停,但周身那痛苦怨毒的鬼气却悄然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领域,将我身后的队伍笼罩在内。这既是威慑,防止他们因恐惧而崩溃乱跑,也是一种预警屏障。
队伍在死寂中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官道转入一片更加密集、更加高大的枯骨林区域。巨大的黑色骨树如同扭曲的巨人,投下更加浓重的阴影。惨绿的天光几乎被完全遮蔽,能见度极低。
“妈的,这鬼地方…”麻杆骑着另一匹骨马,走在队伍前方不远,蜡黄的脸上带着不安,低声咒骂了一句。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咻!咻!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从两侧的枯骨林中暴雨般袭来!不是箭矢,而是一根根由纯粹怨念和阴煞之气凝聚而成的、带着腐蚀性能量的黑色骨刺!
“敌袭——!!”老疤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但已经晚了!
噗嗤!噗嗤!噗嗤!
骨刺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蜂,瞬间覆盖了队伍最前方和侧翼!
“啊——!”
“我的腿!”
“救我!”
凄厉的惨嚎瞬间撕破了死寂!走在最前面的几个阴兵和几个倒霉的炮灰魂体,瞬间被密集的骨刺穿透!阴兵的甲胄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魂体被洞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迅速变得黯淡、溃散!炮灰魂体更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炸裂!
麻杆首当其冲!他胯下的骨马被数根骨刺贯穿头颅,哀鸣一声轰然倒地!麻杆反应也算快,在骨马倒下的瞬间腾身跃起,但空中无处借力,被紧随而至的几根骨刺狠狠钉穿了肩膀和大腿!
“呃啊——!”麻杆发出痛苦的惨叫,从半空摔落在地,魂体被腐蚀得滋滋作响,黑烟直冒,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结阵!防御!”老疤目眦欲裂,狂吼着挥舞鬼头刀,劈开几根射向他的骨刺。残余的阴兵也训练有素,立刻收缩,试图组成防御阵型。
然而,袭击者显然有备而来!
枯骨林中黑影憧憧,伴随着令人心神狂躁的混乱嘶吼,数十个形态各异的魂体如同鬼魅般冲了出来!他们穿着杂乱的、染血的皮甲或破烂铁片,手持锈迹斑斑的刀剑斧锤,或者干脆就是由怨念凝聚的武器!眼神疯狂,充满了破坏欲和杀戮气息!正是叛军!
他们显然埋伏已久,数量远超我们这支押送小队!而且选择的时机和地点都极为刁钻!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叛军中一个头目模样的、脸上带着狰狞兽骨面具的恶鬼,挥舞着一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骨刀,发出沙哑的咆哮!
叛军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试图结阵的阴兵!
短兵相接!魂力碰撞的闷响、武器交击的铿锵、魂体被撕裂的惨嚎瞬间响成一片!混乱的能量风暴在狭窄的官道上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