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震惊:“陛下!您…您要亲自…”
“不错。”我缓缓起身,玄黑帝袍无风自动,一股混合着帝威、人皇仁念与血晶凶戾的恐怖气势瞬间充斥整个静室,连那幽幽魂灯都为之黯淡。
“秦广王这条老狗,藏得够深,图谋够大。那份名单,那具遗骸…朕,要亲眼看看,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秘密!”我手按在腰间的镇魂剑柄上,冰冷的触感传来,左臂魔纹灼热呼应。
“永寂冰渊…朕,亲自走一趟!”
酆都城的喧嚣被抛在脚下。我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布袍,脚踏沾满尘土的芒鞋,腰间悬着一柄用粗麻布层层包裹的长条状物事,扮作一个游历四方的落魄散修。身后跟随的,不再是李迷、玄阴那些熟悉面孔,而是三张同样收敛了锋芒、却各具特色的新面孔——这是临行前,从夜枭和镇渊军中新调拨的精锐,也是我此行真正的护卫与耳目。
石魁:夜枭新晋的副统领之一,身形魁梧如铁塔,皮肤黝黑似精铁,天生神力,沉默寡言。此刻他扮作我的哑巴仆从,背着个巨大的、看似装满杂物的藤筐(实则是折叠的精钢重盾和一些应急物资),每一步踏下都沉稳有力。眼神看似憨厚,实则机警如鹰隼。
墨鸦:来自镇渊军参谋司,面容清癯,手指修长,眼神灵动。他精通易容、药理、机关消息,更有一手以假乱真的仿造笔迹和伪造文书的本事。此刻他扮作一个游方郎中,背着一个药箱,里面除了药材,还藏着各种精巧的工具和毒药解药。嘴角总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影梭:夜枭中最年轻的追踪大师,身形瘦小,动作轻灵无声,天生对阴影和气息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他扮作一个半大少年,穿着打补丁的短褂,跟在墨鸦身边,像是学徒,眼神怯生生的,却能在瞬间捕捉到百米外一只阴魂鼠的动向。
一行四人,加上我,如同最寻常不过的底层阴魂组合,悄无声息地汇入了离开酆都的鬼潮洪流。
离开酆都地界,进入一片名为“哭丧原”的荒凉地界。这里是通往寒冰狱原的必经之路之一,地势险恶,多有凶魂厉魄游荡,寻常商旅需结伴而行,或缴纳不菲的“过路费”给盘踞此地的“鬼哭渡”势力,换取平安。
我们本想低调绕过,却在一条狭窄的、布满嶙峋黑石的峡谷入口被拦下。十几个穿着破烂皮甲、手持锈蚀刀叉的阴魂喽啰堵在路中,为首的是个独眼鬼,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扛着一柄缺口的鬼头刀,眼神凶戾。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独眼鬼的台词还没念完,目光扫过我们这一行“老弱病残”(我扮落魄修士,石魁像憨傻力夫,墨鸦是文弱郎中,影梭是半大孩子),嘴角咧开一个不屑的弧度,“…留下买命财!一人,十枚‘阴髓钱’!少一个子儿,就拿魂儿来抵!”
阴髓钱是幽冥底层流通的硬通货,十枚足够一个普通阴魂省吃俭用大半年。
石魁眉头微皱,肌肉下意识绷紧。墨鸦脸上笑容不变,手指却在袖中微微弹动。影梭往墨鸦身后缩了缩,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对方站位和地形。
我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惶恐:“这位…鬼爷!行行好!我们都是穷苦鬼,身上实在没几个钱…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说着,从怀里摸索出几枚品相极差、几乎没什么阴气的劣等魂币,颤巍巍地递过去。
“呸!”独眼鬼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鬼头刀一指,刀锋几乎戳到我鼻尖,“打发叫花子呢?!没钱?那就留下那个小崽子!细皮嫩肉的,正好给咱们兄弟打打牙祭!”他贪婪的目光盯向影梭。
影梭身体明显一僵。
“不可!”墨鸦适时上前,挡在影梭身前,脸上笑容带着一丝谄媚,“鬼爷息怒!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各位。这样,我这里还有几株刚采的‘蚀骨草’,虽不值钱,但泡酒喝,能壮…壮阳!孝敬各位爷!”他打开药箱,露出几株散发着微弱腥气的黑色草药。
“蚀骨草?”独眼鬼狐疑地看了看,又看看我们这“穷酸”样,似乎觉得确实榨不出什么油水,不耐烦地挥挥手:“滚蛋滚蛋!穷鬼!晦气!下次再让老子看见,扒了你们的皮!”
我们如蒙大赦,连连道谢,低着头匆匆穿过峡谷。身后传来喽啰们不满的嘟囔和独眼鬼的呵斥声。
走出峡谷,墨鸦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眼神冰冷:“一群蛀虫。公子,方才为何…”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摇摇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了他们容易,但打草惊蛇。况且…”我指了指峡谷两侧嶙峋的黑石,“这些石头,看似杂乱,实则隐隐构成一个粗陋的感应阵法。一旦动手,动静稍大,必会惊动鬼哭渡深处更强的存在。此行,隐秘为上。”
石魁闷闷地点点头。影梭松了口气,低声道:“公子英明。”
穿过哭丧原,进入一片更加阴森的地域——怨骨林。此地古战场遗迹,白骨累累,怨气凝结不散,终年弥漫着灰白色的浓雾,极易迷失方向,更有怨灵滋生。
浓雾中,视线不过数丈。脚下是松软的、由骨粉和腐殖质混合成的黑色土壤,踩上去悄无声息。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如同呜咽般的风声。
“公子,雾气有古怪,能侵蚀神识。”墨鸦低声提醒,他手指捻动,弹出几粒散发着微弱清香的药丸,“含在舌下,可抵御部分怨气侵蚀。”
我们依言照做。影梭在前引路,身形如同鬼魅,在浓雾和白骨间穿梭,总能找到最安全隐秘的路径。
行至深夜,雾气更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前方影梭突然停下,做了个警戒的手势。众人屏息凝神。
浓雾深处,隐隐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光。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过去看看,小心。”我低声道。
悄无声息地靠近,穿过一片扭曲的骨树林,眼前豁然开朗。雾气在此地似乎稀薄了一些,露出一片不大的空地。空地中央,竟矗立着一座破败不堪、却依旧点着昏黄灯笼的——义庄!
纸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映照着斑驳脱漆的门楣。诵经声正是从里面传出,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义庄?怨骨林深处?”墨鸦眉头紧锁,“事出反常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