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生你发什么疯!”
赵来弟出门半天,憋了一肚子气,刚进家门就差点被木桶砸,还被老实惯了的男人吼,气得想发疯。
她踢了木桶一脚,忘了脚上本来就有伤,伤上加伤,疼得她越发暴躁。
她尖叫一声,指着眼窝深陷,瘦得不成样的汉子骂:“不想过了是吧,不想过现在就滚,滚回你的深山老窝,老娘还不想伺候了!”
“我是不想过了,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赵来弟我忍你十八年,忍成你家老黄牛,忍得我女儿吃不了一顿饱饭,你现在居然连水都不给她们留,你是诚心想逼死我们父女!”
七尺的汉子,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听到动静的丫头们都出来,站在阿爹身旁。
麻木的眼神中出现片刻挣扎,又死寂一片。
阿娘被猪油蒙了心,一心只向着外婆一家,她们在家呆着,最终也是被亲娘害死,或者卖掉换了钱给小舅舅花。
大姐至今下落不明,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与其这样,不如跟阿爹回深山,说不定还能活久一些。
江春生提起水,赵来弟心虚了一下。
现在村里的都井枯了,想用水得到隔壁镇上挑。
一来一回一个半时辰。
赵来弟心疼父亲年迈,弟弟年幼便将江春生每天挑回来的水分一半到家里。
但今儿个她一心到槐树村找江芷要银子,忘了给家里匀水。
耀祖是个没分寸的,大概将江春生挑回来的水全部挑了回去。
家里一点水没有,想要做饭,还得重新到隔壁镇。
一来一回又一个半时辰。
这会儿日头正盛,别说家里的孩子等不起,江春生也没力气再走一遭,这才气急发了脾气。
但这并不是江春生让她滚回家的理由。
赵来弟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她扯着嗓子吼:“不就用你一口水,跟要了你的命一样,江春生,你个大男人,未免太小肚鸡肠!”
“我小肚鸡肠,我小肚鸡肠能让你将整个家搬到你娘家去吗,你既然这么向着娘家,你回去过不是正好!”
“江春生你有没有良心,我娘家没有劳力我向着点怎么了?”
“你家没劳力,所以就拿我当牲口使,我欠你们的?”
“你就是欠我的,你不想想当初除了我,谁愿意嫁给你个黑户,如今日子过好了,女儿都生了四个,你想让我滚蛋,你有没有良心!”
“我没良心我会容忍你到现在?赵来弟,是不是时间太久你自己都忘了,当初你嫁给我是因为十里八乡都知道你们家的德行,不愿意娶你,你在家熬成老姑娘了才嫁给我,再说女儿,你有脸提,我大女儿现在到底在哪儿,是死是活你给我个准话!”
赵来弟没想到江春生会给她翻这种旧帐。
脑袋一懵,就记住老姑娘几个字了,她拎起脚边的水桶就往江春生身上砸,恨得后槽牙都快咬断:“你他娘的说谁是老姑娘!”
江春生拉着女儿避开水桶,破罐子破摔:“我说你,二十岁还不是老姑娘,我他娘娶你的时候才十七!”
明明差了三岁,可十几年的劳累和磋磨,如今的江春生倒象是比赵来弟还老几岁。
他抖着手,指着赵来弟,脸上的沟壑都蒙上了一层悲情的色彩:“赵来弟,你如今嫌我黑户,当初拿我三两银子聘礼的时候可半点不嫌弃,我这半辈子,从来都是先干你们家的活才干我们家的,我们家有了收成还被你拿走大半去孝敬爹娘,我够对得起你了,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这几个女儿,他们受我连累,半顿饱饭都没吃过,可怜我的阿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赵来弟我恨我悔悟得太迟。”
若是早一些,他的阿芷也许就不会生死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