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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平定（第1页）

街角传来的惨叫声像鞭子抽在盐丁们心上。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亡命之徒刚举刀扑向官军，就被迎面而来的长枪挑翻在地，鲜血溅在对面的粉墙上，红得刺眼。后面的人脚步骤然顿住，握着刀的手开始发颤——这些人平日里只敢欺负脚夫，哪见过这般阵仗？

“退！快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盐丁们顿时像溃散的蚁群，掉头就往刘府跑。官军趁势压上来，刀枪并举，却不赶尽杀绝，只把溃兵往刘府门里赶。

刘公子站在门楼上看得真切，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猛地扯下腰间的玉佩砸在地上：“废物！一群废物！”转身对身后的护院吼道，“关门！”

沉重的木门“吱呀”作响地合拢，将外面的喊杀声隔得稍远了些。刘公子扶着门楼的栏杆往下看，院里的盐丁只剩不到百人，个个面如土色，护院们也没了方才的狠劲，有人甚至偷偷往假山后缩。

“完了全完了”刘万堂瘫在门内的台阶上，头发散乱，像尊被雨水泡过的泥像。

刘公子一脚踹开他，大步往正堂走：“谁也不许退！敢后退一步，我先斩了他！”可声音里的颤抖，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刚进正堂，就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公子，夫人和小姐都带到了”

屏风后转出两个妇人，刘公子的母亲李氏穿着素色襦裙，脸色惨白；妹妹刘月娥才十五岁，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糕点，见了哥哥满身戾气，吓得往母亲身后缩。

“明儿，这到底是怎么了？”李氏抓住儿子的衣袖，声音抖得不成调，“外面杀声震天的，是不是是不是官府要抓咱们？要不咱们投降吧，咱们去求张府台开恩”

“开恩？”刘公子猛地甩开她的手，眼睛红得像要滴血，“通敌叛国的罪名，谁能开恩？落到官军手里，不是被砍头就是被充作官奴，与其受辱，不如体面些！”

刘月娥“哇”地哭出来：“哥哥，我不想死我还没嫁人呢”

“闭嘴！”刘公子厉声喝止，转身从墙上摘下宝剑，剑身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李氏见他眼神不对，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明儿你要做什么？那是你妹妹啊！”

“娘，妹妹，儿子不孝了。”刘公子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让人发毛，“黄泉路上，儿子陪你们走，总好过被外人欺辱。”

话音未落，他猛地挣脱母亲的手，剑光一闪，刘月娥的哭声戛然而止。李氏目眦欲裂，刚要哭喊，就被他反手一剑刺穿了心口。

“公子！”管家吓得瘫在地上，尿水顺着裤腿流下来。

刘公子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亲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剑上的血。他转身走到门槛边，望着院里那些缩成一团的家丁护院，忽然仰天长笑，笑声凄厉得像夜枭啼叫。

“刘家完了！都完了！”

笑声未落，他横剑往脖子上一抹，鲜血喷涌而出，身子晃了晃，栽倒在母亲和妹妹身边。

院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后不知是谁先扔了手里的刀，“哐当”一声，像个信号。护院们、盐丁们纷纷扔下兵器，跪在地上磕头，哭喊声此起彼伏：

“我们投降！”

“我们不是主谋！是被逼迫的！”

千斤闸外，张明远听到院里没了动静，让人喊：“刘府的人听着，主犯己死，余者放下兵器出来投降，可免死罪！”

片刻后，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门内黑压压跪了一片人，个个面如死灰。

亲卫队长走进正堂，看着地上西仰八叉的尸体，眉头皱了皱，对身后的兵丁道：“都拖出去，按律处置。”他转头望向张明远，“张大人，刘家的账册和密信，还得劳烦您派人仔细搜搜，好给马大人和盛大人一个交代。”

张明远叹了口气，望着满院的狼藉：“造孽啊好好的家业，偏要往绝路上走。”

晨光从门楼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刘公子死不瞑目的脸上，也照亮了那些散落的盐引、账册，还有正堂匾额上那方“世代荣昌”的金字——如今看来，只剩满眼荒唐。

刘府的大门敞开着，兵丁们正一箱箱往外搬东西。贴了封条的木箱从正堂排到巷口，有装着银锭的，有盛着玉器的，还有几箱用锦缎裹着的卷轴，一看便知是名贵字画。张明远站在门内，看着账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眉头始终没松开。

“大人，账册理得差不多了。”主簿捧着清册过来，声音里带着惊叹，“现银西十万两，各大钱庄的银票加起来有一百万两，库房里还有三箱金砖，估摸着也值二十万两。”他顿了顿，又道，“城里的绸缎铺、米行、茶馆，算上盐仓旁边的几处码头，刘家名下的产业足有西十二处。”

张明远“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院里跪着的家丁，忽然听见府门外传来车马声。

“张府台在吗？”门外有人喊话，“我们是赵家、周家、白家的管事，特来向大人问安。”

这三家是扬州另外三大盐商，张明远挥挥手：“让他们进来。”

三个穿着体面的管事走进来，一眼就看见院里的狼藉，还有兵丁押着戴枷的账房往门外走。为首的白管事咽了口唾沫，拱手道：“大人，听闻刘府出事了？我们东家不放心，让小的们来问问，要不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