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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暗流阻塞（第2页）

按常理，如此规模的大疫，死亡阴影笼罩，官府高压管制，必然是谣言滋生、人心崩溃的温床，正是宗教势力借机扩张、制造混乱的绝佳舞台。

他派人精心炮制散播的“官府隔离焚尸触怒鬼神”、“瘟疫乃汉室失德天罚”等流言，也确实在一些窝棚区引起了恐慌和私下议论。

然而，这恐慌却未能如预期般蔓延成燎原大火。

自从那蜀帝刘禅抵达南郑，颁布了一系列严厉却似乎有效的措施后，城中的混乱竟被一种强硬的秩序强行压制了下去。

绝望的氛围中，竟隐隐透出一丝生还的希望！那些他辛苦散播的流言，似乎被这微弱的希望和官府的强力执行冲淡了。

难道那蜀帝真有什么鬼神莫测的手段？这念头让常伍在烦躁之余，更添了些许不安。

“都说说吧，这几日有何进展？”常伍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干涩沙哑。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堂下几名同样愁眉不展、大气不敢出的手下。

一个干瘦如柴、颧骨高耸的祭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祭酒，谣言倒是在城西和城北的几个窝棚区散播开了，确有不少信众私下议论，人心浮动。可是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这传播的速度，慢得如同老牛拖破车！好些人听了，也只是唉声叹气，或是更加恐惧，转头该去领沸水的还是去领，该戴那劳什子口罩的还得戴。

这里的信众，心思太散，一盘散沙，远不如我们在邺城、洛阳带的人那般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组织起来太难了！”

另一个身材略显壮实、脸上带着风霜痕迹的祭酒接着道：“联络本地祭酒那边，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是撬开了两个口子。

城东的刘祭酒和城南的李祭酒，收下了我们送去的‘心意’（一些金银和稀缺的药物），口头表示愿意在‘适当’的时候配合。

可其他几个老家伙，像城中最有资历的赵老头，还有北边那个油盐不进的杜祭酒，滑不溜手，嘴上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满口‘同教兄弟’、‘共渡难关’，可一提到具体行动，就推三阻西，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是在观望风头！”

“观望？哼！”常伍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尖锐的冷哼，眼中凶光毕露，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再这么耗下去，等那皇帝彻底稳住了局面，把瘟疫压下去，我等就成了网里的鱼，砧板上的肉！别说功劳，连脑袋都得留在这鬼地方喂野狗！”

他猛地一掌拍在旁边的矮几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上面几只粗陶碗叮当作响，差点跳起来。“不能再等了！坐以待毙，死路一条！”

他低吼道，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传我的令下去！三日后，就在城西那片废弃多年的旧教坛场，召集所有能联系到的信众，举行一场盛大的‘祈神驱疫’法会！声势越大越好！”

手下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那个干瘦的祭酒忍不住迟疑道：“祭酒，这是否太过急切？眼下人心未附，官府管控又严，大规模聚集，万一被官军发现，或者信众响应寥寥，岂不是”

“没有万一！”常伍粗暴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就是要趁现在！

趁他们还没完全被官府的汤药和那什么口罩收买！趁那官府自以为局面己控、稍有松懈的时候！把声势造起来！把人心搅得更乱！”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手下脸上，“法会上，我们要让所有人相信，这场瘟疫是上天的怒火！

是汉室失德引来的惩罚！官府那套隔离焚尸、断绝生气的法子，只会进一步触怒鬼神，引来更大的灾祸！

唯有诚心祈禳神明，焚烧象征疫鬼的不洁之物（矛头自然指向隔离营和官府的防疫措施），才能平息神怒，驱散瘟疫！

到时候，法会之上，群情激愤，只要稍加引导，冲击几个隔离营区，抢夺官仓粮药，制造一场席卷全城的混乱，易如反掌！只要南郑彻底乱起来，我们才有浑水摸鱼、传递消息甚至更大的机会！”

他充满蛊惑和煽动的话语在压抑的厅堂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手下们看着他布满血丝、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睛，知道己无转圜余地，只得将满腹疑虑压下，低头应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