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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新竹将生（第1页）

魏狼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己有数日。

越巂郡那临时搭建的营寨内外，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灼与疑虑。

白日里，工匠和征募来的夷汉民夫在张嶷的指挥下，继续清理着邛都城废墟上的碎砖烂瓦，砍伐周边肆意生长的灌木荆棘。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号子声虽不绝于耳，却难以驱散人们心头的阴霾。

那几个最初归附的部落头人，来得不再那么勤快了，即便来了，眼神也时常飘忽，言语间试探着捉马部的消息，更试探着这位新太守的底气。

张嶷麾下的汉人部曲们，则更是忧心忡忡。

几个亲信校尉按捺不住，趁汇报工事进展时，终究还是将担忧吐出口：

“将军，那魏狼桀骜如狼，凶悍成性，您放他归山，岂不是纵虎归林？若他回去后集结部众，反扑而来，我等兵力单薄，恐难抵挡啊！”

“是啊将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只怕不解将军仁心，反笑我汉家怯懦！”

张嶷正立于一方临时充作公案的大青石前，石面上摊开着数张淡黄色的竹纸，上面用墨笔勾勒着郡治重建的粗略区域划分和用工分配。

闻言，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部下们焦虑的面庞，神色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声音沉稳，手指点在其中一张竹纸上，“魏狼虽蛮悍，却非全然无信之辈。我观其被擒时眼神，有不甘，有惊怒，却独少狡诈奸邪之气。

况且，杀之易，收其心难。纵使其复叛，无非再擒一次。眼下，清理旧墟、安抚近邻、厘定秩序，方是重中之重。”

他不再多言，转而吩咐道：“去请冬逢邑君和几位寨老过来。

昨日他们为山下那片猎场归属争执不下，今日便当着本官的面，以竹纸为凭，划清界限，立下契约，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很快，冬逢等人被请来，脸上还带着对魏狼之事的揣测不安。

张嶷命书吏取来新裁切的竹纸，让其将双方陈述、实地勘察结果（由熟悉地形的老吏口述）、以及最终划定的界限条款一一清晰记录。

书写完毕，张嶷亲自验看，盖上传自成都、由大将军府颁下的越巂太守印鉴（虽简陋，却代表了重启的汉家权威）。

“此约一式两份，”张嶷将其中一份递给冬逢，另一份交由书吏归档，“竹纸坚韧，不易朽坏，墨迹清晰，难作伪改。自此，这猎场归属便以此契约为准，若有违者，官府必依此追究。此乃汉家律法之始，亦是我张嶷治理越巂，公正待汝等之凭证。”

冬逢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轻便却承载着前所未有郑重承诺的竹纸契约，指腹摩挲着光滑微凉的纸面，看着上面清晰的汉文与勾勒的地形简图，眼神中的游移不定渐渐被一种新奇与重视所取代。

他们习惯了口耳相传的约定，或刻木结绳的简陋记录，何曾见过如此明确、可长久保存的凭证？这轻薄如羽的“纸”，似乎真的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处理完几桩类似的纠纷，天色己近黄昏。就在营中升起袅袅炊烟，众人心头的石头越压越重之时，营寨外望楼上的哨兵突然发出了急促而高亢的呼喊：

“来了！北边来人了！好多人！”

霎时间，营寨内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人们下意识地抓起手边的武器，工匠民夫们也停下了动作，惊恐地望向北方密林的出口。

张嶷豁然起身，大步走向寨门，亲兵们紧随其后，紧握刀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然而，从林间小道中率先涌出的，并非杀气腾腾的捉马战士，而是一支举着简陋仪仗、抬着各类篾筐、兽皮包裹的队伍。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披发左衽，正是去而复返的魏狼！

他脸上己无被擒时的戾气，也并无骄横，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肃穆的神情。

他的身后，跟着捉马部落中所有有头有脸的酋长、长老，再后面，是扛着贡品、好奇又有些忐忑的部落青壮。

队伍在寨门前停下。

魏狼越众而出，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汉军，最终落在站在最前方的张嶷身上。

他右手抚胸，依照夷人最郑重的礼节，深深弯腰，声音洪亮却带着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