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哀疲倦起身,打开门,铭牌上几个“临时纠察官办公室”字眼在幽深昏暗的走廊上一闪而过,她无声望着走廊尽头,她知道。暗处,并不是没人。而是有很多人,时刻在监视她的动向。她望着尽头冷冷笑了下,关上房门重新回到办公椅里。通讯后的手环还没熄灭,上面显示着最近通讯人。首屈一指的便是一串乱码,那是用特殊设备干扰后的不显示号码。第二便是裴瑎。她看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又微微抬眸看向墙上挂钟。很晚了,逼近凌晨。同时,机制不屑的话音在回响耳边。【“爱这种东西虚无飘渺,小路,希望你永远不会体会。”】是啊,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正是因为抓不住,所以才更想抓住啊。如同雾中人,就算看不清,也不是因为看不清才努力睁大眼睛。看不清也知道这人是谁,不是么?也正是因为知道是谁,才更想看清,不是么?她滑动手指,拨通第二列号码。嘟嘟两声,接通。“喂?”略略低哑的嗓音浸没在温良的黑夜里,很动听。路哀失神片刻,捂住自己跳动心脏,咽下一切不为人知的慌乱。“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裴瑎淡淡笑了下,似乎他坐了起来,所以讲话听起来更加低沉磁性,也带着平日不会有的柔软,他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路哀没有抬腕的那只手,紧紧握成团,在攒到发白的指节中她平静说:“几分钟前机制同意了我的计划。”手环那头静止一瞬,不知是不是路哀错觉,她在听错了和想多了之间徘徊。足足几秒后,裴瑎仿佛无意问:“哦,机制要他死吗?”在听到这句云淡风轻的反问,路哀一颗心跌进谷底,她慢慢松开那只捏紧的手掌,仍然平和地说:“是。”裴瑎紧接着:“嗯,大约在什么时候?”“暂时还未确定,等我核对计划后当面告诉你。”“知道了,早点休息。”裴瑎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还有事吗?”路哀深吸口气,僵硬的语气上扬了点。“没事,晚安。”——嘟嘟嘟嘟。当办公室再次恢复安静时,两人身在南北两端不同地域,同时挂断电话。一个失神的望着办公室里雪白的墙壁,一个半靠在床头无声地凝视着黑暗。都被同一情绪困扰,彻夜无眠。而距离裁决团不远的特别管控街区里,亦是如此。-卧室静悄悄,厚重窗帘遮掩住皎洁月色,自循环恒温系统吹来凉爽干净的风,墙角落地台灯照亮一隅,房间内其余一应陈设皆在昏暗里拥着模糊不清的轮廓。双人床第一次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双人。这里是二楼主卧。陈岁安独自一人在临时世界赵渡的家待了整整一个月,但他没往二楼跨出一步。今天他不小心在沙发睡着之后,他被赵渡带了上来。现在的他睡得很沉,整个人完全裹在黑色真丝被窝里,一截清瘦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他侧卧着,睡颜恬静安详,眼角眉梢一半被碎发遮住,一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4天没有休息的陈岁安睡得格外的熟。若是平常有人这么长达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绝对能感知到。但今天很例外。他平稳呼吸,薄薄的胸膛规律起伏着。睡得很甜。在他旁边,是赵渡。一直凝睇着他的赵渡。他静静听着陈岁安气息,看着他,却又没有靠近他。两人中间隔着一道深深下陷。面对着面,躺在同一张床上,隔着距离。夜阑人静,万物无声。此刻是鲜少的安稳静谧。月盘逐渐西沉,没入地平线,同时,橘光浮浮升涌。陈岁安动了动,他慵懒地朝一旁滚去,滚进一个温热怀里,然后继续清浅呼吸。赵渡将手搭在他腰间,良久后意味不明地说:“醒了就睁眼。”陈岁安蓦地唰开眼皮,眼底清亮,哪有半点刚刚睡醒的惺忪,他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赵渡指尖在陈岁安劲瘦削薄的腰间摩挲了下,“下次记得心跳不要加速。”“怎么回事,有人没睡觉?听了一晚上心跳?”陈岁安边说边用掌根撑着下巴,侧身打量眼帘下的赵渡,不要脸皮地问:“有没有听到我讲梦话?”那只放在窄腰的手腾出来,掌心用力慢慢按住裸露在空气里圆滑白皙的肩头,慢慢按回被子里,然后扣住背脊,不容拒绝地往怀里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