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江之鲤熟稔的颠锅,火光将他的侧颜镀上一层橙黄的暖意。他继而道:“昨日听你这么叫,我很喜欢。”
陆浅葱想起来了,昨日赵徵高烧,江之鲤出手相助,她感激之下便唤了声‘江郎’……陆浅葱微微垂下眼:这话该怎么接?
江之鲤见她沉默不语,便忽的将锅端开,里头炒了一半的菜滋啦滋啦响了片刻,偃旗息鼓了。
陆浅葱疑惑道:“怎么了?”
江之鲤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她认真道:“陆老板,你不唤我江郎,我便不给你做菜了。”
陆浅葱吃惊的看着他,不敢置信道:“你是认真的么?”
江之鲤一本正经的点头。
陆浅葱:“……”
说好的世外高人呢?还要不要点脸了!
陆浅葱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人生,只好无奈笑道:“好好好,江公子……不,江郎,江叔叔,劳烦您继续做菜,好么?”
江之鲤面色瞬间消融,笑颜逐开,端起锅继续炒菜。
陆浅葱在一旁叹道:“平日见你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怎么跟个孩子似的爱开玩笑?左右不过让你口头上占了两句便宜而已,用得着高兴成这样么。”
听到‘开玩笑’几个字,江之鲤嘴角的笑意一僵,转过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不知先生踩着楼梯下了楼,打断了他即将冲出喉咙的话。
陆浅葱忙离开江之鲤,朝不知先生走去,问道:“不知先生,赵徵怎样?他可是真的失忆了?”
不知先生笼着袖子,摇头道:“身上的箭伤倒无大碍,养一阵便好了。只是他头上的跌伤较重,内有血块淤积,我开了些活血散瘀的药,你记得让他喝。待淤血散尽,记忆便可恢复。”
陆浅葱忙问道:“淤血约莫几日可散尽?”
“这可不好说。”不知先生笑道:“少则数日,多则数月,因人而异。”
陆浅葱陷入沉吟中。看来果然是赵徵作孽太多,报应不爽。
赵徵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管有多痛,这根刺都必须要拔掉,哪怕,不择手段……而失去了记忆的赵徵无疑是一张白纸,这难道不是蒙上天垂怜的好机会么?
两刻钟后,江之鲤准备好了三菜一汤,俱是色香味俱全。陆浅葱摆好了碗筷,正要落座,忽闻楼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陆浅葱抬头一看,却见赵徵不知何时起床了,正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艰难的从房中走出来,大概是牵动了伤处,刚包扎好的绷带又渗出了鲜血。
陆浅葱一愣:她倒是忘了,楼上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伤患。她有些生气的放下筷子,蹙眉道:“你又起来做什么?”
赵徵抿了抿唇,哑声道:“我见下边热闹,忍不住就……”
陆浅葱目光几番变化,沉声打断他:“总是动来动去,这伤八辈子也好不了。”
赵徵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被陆浅葱轻声喝住:“快躺回去!”
赵徵抿紧了唇,不做声了,又乖乖拖着伤重的身子蹒跚着,艰难地走回了屋。
陆浅葱朝江之鲤抱歉的一笑,说:“我给他送些吃的上去。”
江之鲤将视线从楼上收回来,墨色的眸子定定的盯着陆浅葱,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半响,他终是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不知先生在一旁补充道:“给他送些松软易嚼的饭菜。”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陆浅葱才想起应该给赵徵炖碗药粥……她一怔,又自嘲笑道:作戏而已,我干嘛要对他那么好?
她盛了鸡汤和鸡茸豆腐蛋羹,端进客房的时候,赵徵已经躺回床上了。见她进来,赵徵有些局促的拉了拉被子。
陆浅葱沉默的将碗放在床头的小案几上,赵徵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脸色,无言半响,忽然道:“我会好好治病,早点养好伤,你莫生气。”
赵徵言辞恳切,神情认真,陆浅葱讶然的看他,心中又疑惑又好笑。
赵徵果然是摔坏脑子,以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襄王爷,何曾会这般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话?
接触到她审视的目光,赵徵有些局促的别过脸,说:“姑娘救命之恩,某必将铭记在心,他日但凡有用得上某的地方,某必将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陆浅葱在心里笑了一声: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