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虽不喜欢她,却很看好她。
果然,十五岁那年,她击败其他三大世家的女子,被族中长老选定为我的未婚妻。
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以为她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过去的十几年来,她从未违抗家族命令,即便是被鞭策着不断地练武。何况,她还被种下象征着岛主之妻的蛊后,这样,她至少一生都受制于我。
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婚礼前夕,混进去往陆地采买货品的船只,偷偷离开了蓬莱岛。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私自离岛,都是叛逆之举,何况,她即将成为我的妻子,后果只会更严重。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只是选择自己的人生,没有对不起我,虽然别人都觉得她大逆不道。真落得那么个下场,既可惜,也怪可怜,我想给她一条活路。
正好我也想外出历练,便与长老们约定五年内将叶微带回,如若找不到人,族中就会派人将她就地处决,将尸体运回岛上,蛊后是一定要取出来的。而我,则听从族中安排,从剩下三个女子中再选一个作为我的妻子。”
他口口声声说的是和叶微的过往,也似乎是为她着想,语气却平平的没有什么感情,脸上更是一点波动也没有,着实让人感到违和。
平素总是拘着一张笑脸,生性却如此地淡薄。
而今,千方百计地将保住她和孩儿的性命,又是为了哪般?
心里千思百转,宋汐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暗中收紧了手掌,低低问道:“如今,是第五年了吗?”
“是。”宁璟垂眸,掩去眼底的一抹精光。
宋汐却颇不是滋味,这就是他将她带回来的理由。
只是——
“如今这个局面,你又要如何收场?”
她的语气颇为不满,宁璟看在眼里,却是两手一摊,装作很无奈的模样,“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还是说,比起肚子里的孩子,你的名节更加重要?”
语气仍是温和,言辞却好不犀利。
宋汐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时炸了,“当然不是。”
这声音大的让宁璟侧目,暗自偷笑,面上却是一副“那不就得了”的模样。
宋汐望进他那双温柔又深邃的眼睛,表面看着再无害,内里却是只千年老狐狸。
他已将好话说尽,道理讲清,偏她心里就是憋着一股气,不上不下,忒难受了。
横看竖看,宁璟都是为她着想,且被逼无奈的样子,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要说,她也不是那种在意虚名的人,如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对此有异议,偏生对象是宁璟。心里总是瘆得慌,总有一种一经开始,就难以善终的错觉。
尤其是,两人有过那种关系,虽说事后说清楚了,到底在宋汐心里留了点阴影,让她下意识避免和宁璟牵扯上任何意义上的男女关系。
宁璟见她脸色变幻,一会儿释然一会儿迷惑,最后睇目过来时那怀疑的目光,却让他心头一紧。
再怎么聪明的人,面对在意的事物,也总是无甚把握。
这世上,最捉摸不定的,便是人心。
他垂下眼眸,脸上便多了一丝晦暗之色,抿了抿唇,终究低叹道:“我虽为一岛之主,但四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不是什么都由我说了算。便如我的妻子,只能出自这四大家中一样,由不得我多做选择。作为朋友,于情于理我都应当照顾你,如若你不是这样的身份,便是我和你一起回中原,看顾着你直到你生产也无不可。可惜族里多少眼睛盯着,如今尚且各自僵持,如若我打破了僵局,惹恼了他们,背着我干出什么事来,届时,怕会伤了你。那样,才叫我承受不起,我不愿让你冒半分险,只得要委屈你与我做名义上的夫妻。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当初,为了活命,连那样的……如今,不过逢场作戏而已,又有关系呢。我也不是乱嚼舌根的人,自然不会与阿宸他们说,你觉得呢?”
过去,他再怎么装谦逊,骨子里的高傲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就好像他住草庐,穿布衣,也依然贫穷贵公子一般。此刻难得放低姿态,流露出几分隐晦的恳求之意,倒一时让宋汐怔住了。
何曾见过这样的宁璟,想必,是真的很为难吧!
管他什么用心,到底是真的想维护她,而她早就决定不惜代价地生下孩儿,如今又在矫情什么劲儿呢!
不过是看不惯他的欺骗,觉得有负自己的信任,而心存不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