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师压低了声音,“大妹子你带了吗?给我看看啥样颜色花式的,如果和我意,那我就留着了。。。只是,布票方面。。。”
韩念念也放低了声音,“布票不碍事,本来我也就寻思退回去换点钱,省得我娘总唠叨我不会过日子。”
说话间,韩念念从她布兜里掏出一块水蓝色的布,光滑不打手,白色的小碎花散印在上面,不比她身上的料子差。
女老师一眼就看上了,“大妹子,多少钱能卖?”
韩念念翘起了嘴角,“姐,我这块布将近一丈长,买的时候花了我二十五块呢,拿它做两件罩衫,保管还能剩布!”
二十五块呐,女老师迟疑了。她是城关小学的老师,正式职工,一个月三十二块钱的工资,一半多要交给家里,粮票肉票工业劵啥的都得上交,手里头也就只能存个十来块,买块布可就把她两三个存的积蓄全花光了。
韩念念看出了她的犹豫,从她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布,继续道,“姐,你自己想想,去百货商店随便买身衣裳,没有二三十块,你能买下来?手里的布票不存小半年,能够买?”
女老师咬咬牙,“大妹子说的是,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我要了!”
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月月交钱给家里,她上头有两个哥,兄妹三个明明都有工作,她娘从不管她两个哥要钱,只管她要。她明白那是她娘想在她出嫁前,从她身上捞一笔,日后好补贴到她两个儿子身上,也怪她傻,总想着为了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单位里同龄的姑娘,哪个不比她打扮的漂亮,衣裳一个月换一身,哪像她,终年到头都不能换两件!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韩念念拍拍自己多了二十五块钱的腰包,起了身,“姐,我去找我学生。”
再回来时,韩念念没再跟女老师坐一块,挑了个靠后的位置,直到比赛结束。
演讲比赛是现场出成绩,他们小山子乡一共来了五个小学,只有韩念念所在的小学拿了第三名的名次,小姑娘手里拿着奖状,脸蛋红扑扑,神情激动。
“走,老师带你买吃的去!”韩念念想给她个奖励。
去了就近的供销社,黑乎乎的大门脸儿,水泥台、货架子、大水缸,跟他们乡下的摆放如出一辙,只是货架上卖的东西要比乡里的供销社丰富许多。
水泥台后面坐了个齐耳短发的大姐,嘴里吧唧吧唧嗑着瓜子,问韩念念要买啥。
韩念念一眼瞧见了货架上的江米条,透明塑料袋里装了一大口袋,估计是按斤称重。
“给我称一斤江米条。”
“六毛钱,搭四两粮票。”大姐已经开始包江米条称重了。
韩念念傻眼,“还,还要粮票呐。”
闻言,大姐明显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再打量韩念念一眼,看着穿得漂漂亮亮的姑娘,感情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大姐立马变了脸,语气不善道,“没粮票你买啥江米条,走走走,乡巴佬!”
“你什么态度!”韩念念火大,气恼道,“合着乡巴佬就不是劳动人民了?怎么地,你歧视劳动人民呐!我看你思想上分明严重有问题,这种人怎么还能服务群众?!不行,我看我直接去找你领导,让你领导好好给你上堂课!”
打蛇打七寸,跟这种小市民,吵嚷没用,就得捏住她死穴。
歧视劳动人民那可是严重的思想问题,大姐瞬间没了刚才的一身劲儿,赶忙出来拉住韩念念,赔笑道,“大妹子,姐儿没有别的意思,江米条可是用糯米面掺豆粉炸出来的,不收粮票不行呐!”
韩念念也懂见好就收,缓和了语气道,“大姐,这是我学生,你帮我看一会儿她,我去借点粮票过来,学生比赛得了名次,我这个当老师总得奖励她点东西。”
闻言,大姐忙道,“大妹子你放心去,我看着你学生,江米条我先给你称好!”
韩念念摸摸她学生的脑袋,叮嘱道,“在这坐好,等我回来知道不?”
小姑娘怯怯的拉拉韩念念的衣角,“韩老师你快点回啊,我有些怕。”
韩念念失笑,开玩笑道,“放心,要是把你给丢了,你爹娘还不得找我算账呐!”
从供销社出去,韩念念骑上自行车去了东大坝,找了背人的地方,倒掉一瓶矿泉水,刮掉瓶盖上的生产日期,倒上一壶花生油,又用破报纸分包了几份约莫一斤重的大米。
改装好之后,韩念念骑上车直奔印刷厂。
周天,印刷厂有部分工人休息,厂里不似上班天那样热闹,厂子设备不齐,保卫科也没有,韩念念熟门熟路摸进去,财务科门开着,赵科长坐里面悠闲的抽着烟,手里拿了份报纸,办公桌上搁着印花搪瓷缸。
韩念念敲敲门,先自报家门,“赵科长,我是小山子乡的小韩,跟我们学校的叶老师来过一趟。”
赵科长记得叶老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老叶说你们学校新招的老师,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