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节,石梁玉道:“谢大人此去若见陛下,请代石某向陛下谢罪。”
“那可能不会同路,陛下功德圆满,来世自可托庇于神灵。炼狱十八重,谢允等石太尉同行。”谢允言罢,洒然一笑,“庙堂青史无人记,稗官野谈下黍黎……哈,愿后世之人,得渡此劫。”
辘辘囚车碾过道上荒草,又一个对手早他一步入黄泉,石梁玉心底已无波澜。正如他之前所宣告的一般,他还会继续赢下去,因为天,总会站在他这边。
“接下来,终于到你了,座师成钰。”
同样是名中带玉,一个受天之眷顾,一个却是看尽了世态炎凉,谁能想到贵贱分明的两日,而今却即将在权力巅峰这般对垒?
与谢允和季沧亭时有所不同,石梁玉至今仍记得成钰指教他时清淡如云风的神态,那是他头一次体会到何谓怨妒……毕竟对方,拥有的实在是太多了。
石梁玉回到皇城的路上,头一次这般满怀战意地盘算着手上的筹码,可就在他甫过宫门时,扑目而来的,却是仿佛烧透天空的火光。
“太尉大人!后宫不明缘故失火,侍卫虽极力扑救,但火势太凶,陛下被锁在宫里,只怕眼下……凶多吉少了。”
第九十章桃僵
炀陵皇宫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水车匆匆自宫门中进进出出,却始终无济于事,直至天亮时分下了一场小雨,火势才缓缓熄灭下去。
“宫里又失火了。”
“先帝都枉死了,这皇宫怕不是风水不好,烧便烧了吧。”
这并不是值得城外百姓挂心的事,就着半边火红的天穹下了碗滚烫的宵夜,便又都各自去忙各家的柴米油盐去了。
风云变幻的这两个月中,宫城内的禁军卫总算找到了一样让他们不那么迷茫的任务,将宫室被波及到的的众太妃、宫人一一安置停当,便去请示现在炀陵实际上的掌权者。
“……只是烧了四五座旧宫殿而已,太尉大人日理万机,何必亲自坐镇?”新晋的禁军卫将官礼貌性地劝着,“国事为重,大人不如先回府处置。”
许是被弥漫的火烟熏坏了,石梁玉的双眼此刻布满了血丝,即便是有宫人递来热茶,双手也在不住地颤抖。
……灭顶的恐惧充斥在每一口焦灼的夜风里,而随着宫人抬出一具盖着白布的焦尸时,这种恐惧终于吞没了一切杂音。
旁人虚情假意的担忧还在继续——
“毕竟先帝这一世峥嵘已结束了,今后大越山河万民还指望大人带领我等再延先帝打下的盛世……”
结束了。
他终于还是,敲尽了她的骨,吸尽了她的髓。
所有的一切,那些他曾自以为是的誓言,和她的鲜衣怒马,一起焚烧在漫天大火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