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有些惊愕,马上又释然了,原来纸币已丧失了购买力,街面上烟土反倒成了硬通货,一两热河烟土,可以买四五袋杂合面。
二两烟土能换十袋杂粮,能够房客全家两个月的口粮,
然后他们可以再把部分粮食兑给邻居,挤出一处栖身之所,这一下吃住问题都得到缓解。
关键是烟土可以换到粮食,穷人们又可以苟活些时日了。
所以夏吉祥的表态,引起了疯狂响应,不多一会,夏吉祥草拟了一份动迁协议,自愿签字,当场发放烟土。
房客们纷纷签字画押,表示当晚搬走,反正都没什么家当,无非将锅碗瓢盆与铺盖一卷,搬到邻居家而已。
就这样付出少许烟土,就解决了办事处住址,夏吉祥心情大好,决定好好犒劳大毛他们。
于是他也不留人监督房客们搬家,直接招呼众手下上车,开车驶上极司菲尔路,直驱愚园路以东,准备找一家外国餐厅大吃一顿。
好巧不巧,夏吉祥上路没多久,就瞥见路边掠过一位穿深色旗袍的妇女,看她身材臃肿、步履疲惫,那身影竟莫名眼熟!
夏吉祥觉得似曾相识,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马上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道边。
夏吉祥打开车门向后张望,见那中年妇女踉踉跄跄,背景愈加熟悉,便试探的喊了一声:
“七姐!七姐!文英姐,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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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妇女猛然顿住,接着火速转身,望向卡车驾驶室,一双深黛色的眼眸瞪得好大好圆!
等到看清夏吉祥后,她反而一跤跌坐在地上,拍着腿啼哭起来:
天老爷睁眼嘞!我总归碰着个老熟人了,侬阿姐好歹有点盼头活下去了。”
夏吉祥连忙跳下车,几步奔到卢文英跟前,将她搀扶起来连声问:
“文英姐,你不是去金陵投亲么,怎么回来了?你这是要去哪,谁把你惹得这么伤心?”
“唉哎哎,金陵勿好混呀,我人老珠黄,又呒没铜钿,到啥地方也勿受人待见呀,只好转(回)上海,靠老关系混口茶饭吃吃啦。”
卢文英连哭带诉,继而咬牙切齿道:“阿弟啊,阿姐实在找不见你人,就想牢搭吴四宝还有点老交情,可以照顾一下呀,
如今他发迹得势,赚的铜钿堆成山,用也用勿完。我心里向忖,只要能见他一面,他总归顺手帮衬我一记,勿会看我落难讨饭呀,
哪能晓得我刚跑到办事处求见,吴四宝竟然面都勿见,讲勿认得我这个老乞婆,让我赶紧走。
“这不仁不义的吴四宝,活脱就是个没见识的暴发户。”
夏吉祥听了愤慨的评论了一句,情绪波动不大,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渐渐在他心里形成一条完整的思路,于是搀扶着卢文英邀请道:
“走吧,文英姐,跟我上车吧,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咱姐俩再慢慢叙谈,我有好大一笔买卖,要文英姐你来参赞策划唻!”
“好呀好呀,我饿得来要死脱了!”
卢文英哭花了浓妆,满脸泪水鼻涕,眉眼像个乌眼鸡似的,忙不迭的点头:
“阿弟呀,侬叫我做啥都好,我啥事体都肯做,阿姐这下半生,就只望阿弟侬来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