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顺着士兵们的额头、鬓角滑落,滴进干涩的眼眶,带来一阵刺痛,却无人敢抬手擦拭。
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前方,看着那片遮天蔽日的“黑色山峦”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吐蕃骑兵那覆盖着面甲、只露出冰冷双眼的头盔,战马喷吐着白沫的鼻孔,弯刀在烈日下反射的刺目弧光,甚至连对方战马粗重的喘息声,仿佛都能透过滚烫的空气隐约传来。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一个唐军士兵的心头。
巴图鲁的弯刀再次高高举起,刀尖在阳光下爆射出一点刺目的寒星!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狂暴的吼声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呜噜噜——!长生天的勇士们!狼神的子孙!碾碎他们!为了赞普!为了雪域的荣耀!冲锋——!!!”
“呜——呜呜呜——!!!”更加急促、更加狂野、如同群狼咆哮的冲锋号角声,瞬间撕裂长空!
轰隆隆隆——!
一万八千名吐蕃精锐积蓄已久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爆发!最前方的铁骑洪流,速度在刹那间提升到极致!
铁蹄如雷,践踏大地,卷起冲天的烟尘,如同黑色的死亡海啸,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着唐军那单薄的“铁砧”阵猛扑而来!
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不住这狂暴的力量!铁蹄声、马嘶声、吐蕃骑兵狂野的吼叫声,汇聚成一股震耳欲聋、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排山倒海般压向唐军阵地!
“稳住——!长枪!放平!”唐军阵前,各级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声几乎被淹没。
长枪兵们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将沉重冰冷的长枪死死压平,斜指向前方汹涌而来的钢铁洪流。
枪杆尾部深深楔入土中,用全身的重量和脚下的土地作为支撑。
盾牌后的刀盾手,身体蜷缩得更紧,肩膀死死顶住盾牌,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撞击瞬间。
“弓弩手——预备——!”车阵后,弓弩营指挥的声音带着破音,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所有弩手屏住呼吸,冰冷的弩机贴着脸颊,锐利的箭簇透过车阵的缝隙,死死瞄准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的黑色阴影。
弓手们则拉开了强弓,弓弦紧绷如满月,箭镞微微颤抖,蓄势待发。
张巡屹立在帅旗之下,目光如寒冰,紧盯着那狂飙突进的黑色锋矢最尖端,计算着距离,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恐怖震动。
他缓缓举起了右手,仿佛在托起千钧重担。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
就在吐蕃铁骑那狰狞的面孔、嗜血的眼神清晰可见,前排战马喷出的腥臭热气仿佛都能扑面而来,前排唐军士兵甚至能看清对方弯刀上铭刻的符文时——
张巡高举的右手,猛然下劈!如同斩断命运的闸刀!
“弓弩——放——!!!”
“嗡——!!!”
“嘣——!!!”
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弦鸣瞬间炸响!
遮天蔽日的箭矢,如同突然从地狱中升起的死亡乌云,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瞬间笼罩了冲锋的吐蕃骑兵前锋!
强弓射出的羽箭划着高抛的弧线,如骤雨般从天而降;劲弩射出的短粗弩矢则带着恐怖的穿透力,平直地撕裂空气,狠狠凿入密集的冲锋阵型!
噗噗噗!嗤嗤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战马凄厉的惨嘶、骑兵中箭坠马的痛嚎,瞬间取代了冲锋的狂吼!
冲在最前方的吐蕃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人仰马翻!战马被射成刺猬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出;
骑士被强劲的弩矢贯穿胸膛、咽喉,一声不吭地栽落马下,瞬间被后面汹涌而至的铁蹄淹没。
原本整齐划一、气势如虹的冲锋锋矢,前端顿时变得混乱、迟滞,如同被狠狠啃掉了一块的黑色浪潮。
鲜血瞬间染红了干燥的褐色土地,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弥漫开来。
“不要停!冲过去!踩碎他们!”巴图鲁挥舞着弯刀,狂暴地嘶吼,脸上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因愤怒而扭曲跳动。
他身边的亲卫骑兵更是悍不畏死,用身体硬顶着箭雨,疯狂地催动战马,试图撕开这层死亡的箭幕。
后面的骑兵也毫不减速,踏着同伴和战马的尸体,继续疯狂前冲!吐蕃人的悍勇被彻底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