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的话让秦虎心里就是一咯噔,这上海滩毕竟还是洋鬼子说了算的!秦虎不清楚他俩话里隐下了多少虚的,或是想着给自己下个套儿?可还是跟着话头儿问了出来,“那你老黄说说,这大上海究竟哪个洋大人说了算?”
“上海工部局,总裁费信惇,花旗国人,你可听说过?呵呵……”
“哈哈哈,嘿嘿嘿,我跟你说啊老黄,上海是洋人的地盘儿,可没我的家,那些洋人和你们在这里有好日子过,可跟我们弟兄没一毛钱关系,弄死几个洋鬼子也没啥关系啦!哦吼……”
轿车开到了旅馆后面停了下来,秦虎使个眼色让三人看住了黄金荣和张啸林,自己先跑了下去,跑进去旅馆,秦虎先跟大家通个消息,然后安排老吴、拐子和郑大金快速撤离,没必要都挤到船上冒风险。
“我们把黄金荣和张啸林都绑了来……”
少当家一句话没落地,满屋子人,连那几个被扣下的家伙都给吓到了,老吴更是欢喜地跳了起来,“这么快!少当家,你可好厉害……”
秦虎没时间跟他们多说啥了,拉着他们到了屋外,立刻命令道:“你三个现在就撤走,去吴淞口听消息等我们,如果到夜里事情还没解决,拐子你的电台给船上通个信息,如果局势还不明朗,你们就过江去津浦线赶火车回天津。大金,先护着老吴回家一趟,接上家人一起走……”
“家里女人、孩子我刚才都接来了……”老吴半信半疑地离开了华格臬路,就先跑回了家。
“好好好,那你们现在就走,路上要小心青帮的人!喜子,你跟着他们后面,看着他们安全离开,再回码头上等我……”
等着四个人带着女人孩子悄悄离去,秦虎先把身上的破衣黑衫扒了,换回了自己的西装皮鞋,礼帽墨镜却留在了头上。打开窗子,对着三泰他们挥挥手,侯明过来把各自的背包都搬了回去,这就要做撤离上海的准备了,其他一些事情暂时也顾不得了……
秦虎回头瞧瞧四个被绑得结实的家伙,从自己背包里摸出了些大洋……
“你两个的洋车被我们毁了,这些钱是赔给你俩的!一会你们就可以回家换辆新车了。”把几十块大洋塞进两个车夫兜里,侧头又对两个帮会的家伙镇唬上两句,“刚才你俩都听到了,我们把黄金荣和张啸林从家里绑了来,你两个要是不想死,就在这儿乖乖等着,一个钟点之后,你们就可以喊人了,要是喊早了,我进来结果了你们小命儿……”
秦虎背上自己的背包出来,开车就奔了十六铺码头,码头上清清静静的再也没有了往日里船来船往的喧嚣,可再往北一段的江岸边上,又聚起了瞧热闹的人疙瘩!
三泰下去雇了条船,趁着这里人流清净,赶紧把两个青帮老大拖上了船去,三泰、侯明、小黑枪口指着已经绑的结结实实的黄金荣和张啸林,逼着船家划向了万安号。
秦虎司机座位上可没动,墨镜、礼帽都把脸给遮严了,瞪眼瞅着江上的动静儿……
没有人能猜到会有这样跌宕起伏的剧情,小船靠近万安号,大船上和江岸边就炸了!当上了绑绳的黄金荣和张啸林被船上的货斗子提上船,岸边上南奔北跑的就热闹开了,咔咔咔的一群记者在对着江心一通乱怕乱照,十六铺这边也有人潮涌了过来,秦虎一脚油门儿,车子快速离开了码头……
法租界的北面是上海公共租界,公共租界内的二马路说的是东西方向的九江路,在它南面一百米就是三马路汉口路,在由北往南的江西路纵穿两路南下,二马路的路口是礼和洋行,三马路的路口就是上海租界工部局大楼,公共租界的总巡捕房也在这里办公。
上午九点稍过,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靠着江西路边停下,一个西装革履的大个子捏了捏礼帽的帽檐下了车,墨镜摘下塞进了口袋儿,从车里后排抱出来一个大花篮,轻步快走就进了工部局的门厅。
秦虎抱着花篮进来了门厅并未发现有啥警务人员,大家匆匆进出还真没人搭理他,秦虎迈步就上了楼梯。二楼大厅里,这时候一位白色西装的工作人员快步迎了上来,脖子上还挂着工作证。
秦虎一口流利的英语开了腔儿,“先生,把这个花篮送给费信惇总裁,一位刚刚从华盛顿来的罗斯福先生送给他的,说明天过来拜访费信惇先生。”
这位迎宾应了一声儿接过了花篮向着楼梯上去了,秦虎回身下楼,快速戴上墨镜摘了礼帽,西装脱下来搭在胳膊上,形象稍稍改变的他扭头就往回走,眼里瞄着抱走花篮的家伙就跟在了他的后头。
三层的办公楼楼道挺长,秦虎没敢跟着进去,脚步停在三层的候客厅处侧身凝视,嘴里暗暗数着那人走过的一个个门口,盯着他抱着花篮敲开那间办公室?
等那人敲开了房门,抱着花篮进了房间,就这么个很短暂的空隙,秦虎抬腿就要跑过去认准了费信惇办公室的门口!然而就在这个瞬间,身侧突然有人轻叫了一声儿,一个人突然伸手就拉住了他,“tigerkewith”【小老虎,跟我走!】
话音未落,这人拉着他就走!秦虎被狠狠地吓了一跳,没想到在这惊心一刻竟被熟人拉住了,是礼和洋行的洋老头克劳茨先生。
一路快步下楼,秦虎知道可能被这洋老头发现了什么,手里也轻抓住了他的胳膊,一起匆匆出了工部局大楼。
秦虎刚才下楼梯、戴墨镜,转身再上楼的那一刻,正巧被匆匆上楼来的老克劳茨瞧见了侧影,秦虎的心思都在上去三楼的那个迎宾身上,根本没想到这大楼里走动的人中还能有认识自己的,自己成了那个捕蝉的螳螂……
“小子,你可真是一颗老虎胆,擒住了帮会的老大,还想来抓了费信惇做人质?”
秦虎一听这个,心里一口气也泄了,“嘿嘿,你这洋老头一直盯着万安号吗?”
“昨晚就没睡!听到你那条船出了事情,就安排人一直在江边守着,刚才我安排的人回来报消息,说是你们刚刚把法租界里帮会的头子擒到了船上,我就估摸着是你从杭州回来了!赶紧就跑来工部局找费信惇,想着给你找个谈和的机会,谁知道你个小老虎竟然敢打费信惇的主意……”
“老人家,你认识费信惇?”
“我是工部局的局董啊!过来过来,我给你说说……”
老克劳茨这一说,秦虎明白了,这个工部局开始是英美法三国联合成立的租界最高行政管理机构,内部模式像是外资以及租界内华人富商在上海的董事局,董事局的老大是总董,总董上面还有个总裁,那个费信惇今年初刚从总董升任了工部局总裁。礼和洋行是公共租界里的纳税大户,理所当然进董事局的,克劳茨也是董事局的老局董了!
法国人后来退出去了,成立了法租界的公董局和巡捕房,现在的法国租界实际上是独立行政和司法的,但是名义上还归公共租界的工部局管……
秦虎心里暗骂一声儿,“好你个黄金荣,敢给老子下套!把小爷儿支应到这边来了。”不过转念又一寻思,也无所谓了,抓了哪个洋大人都能顶用,可现在却被这洋老头给搅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