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畏惧这雾里有什么,也不畏惧面前将是何物。她自信年少,握瑜怀璧,又身拥热血,面对危难也不过是弹剑涉身、谈笑破敌而已。
但而今不同往日,亓徵歌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陆莲稚便感到了一阵仿佛被紧紧攫住的紧张。
亓徵歌在的时候,她甚至连与崇明起冲突都不愿意。这并不是耽于情|事、忘却红尘,而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不愿将亓徵歌拽入红尘纷争。
她放软了音调,用仅仅二人间可闻的音调轻轻问着:&ldo;你找我,是不是有事?我今晚在外面看路,不回去了。你若是无事,便早些睡,我明早日出雾散了,便立时回来。&rdo;
亓徵歌看着眼前沉暗天色下,陆莲稚熠熠流辉的双眼,很轻易便读出了她的心思。
&ldo;我出来看看你。&rdo;亓徵歌看了她片刻,便错开了视线,向船头前路看去。
入眼是一片晦暗的天色,天穹之顶都仿佛在雾与夜色中被压得极低,四下很安静,也越来越模糊。
亓徵歌侧身绕开陆莲稚,眉心微蹙,向前走去。
&ldo;这雾越发浓了。&rdo;她走上了船头,紧了紧身上裹着的苍色袍子,伸出手在空中拂了几下。那动作仿佛是擦去窗扇之上的水汽,又仿佛是挥赶着什么游虫。
陆莲稚紧跟着上前,站在了她近旁。
&ldo;越走越浓,入夜难散。&rdo;林会叶也开了口,目光从远方回落,看向了亓徵歌。
亓徵歌却眯着眼眸,并未答话,只攥着袖口,眼神飘忽。三人一时都未说话,仿佛在这寂静模糊之中寻找着什么,又仿佛在印证着什么。只不过从午后到现下,数个时辰流逝,谁也没能抓住任何一个可能。
&ldo;怎么了?&rdo;陆莲稚看出亓徵歌神色愈发不对,不由得紧张地问道,&ldo;这雾气不好,恐不是什么好雾,你还是回去……&rdo;
话音未落,她便被亓徵歌瞪了一眼,收了声。
陆莲稚不敢再叫她回去了,只与亓徵歌并肩站着,咬紧了唇。
亓徵歌双目微阖,迎着行船带起的微微轻风,五感游集至了嗅觉之上。
她自幼研习医术,以嗅辨药、凭味识草的本事十分了得。随着船行愈前、雾气渐浓,她方才在船舱房内窗边嗅到的气味也愈发明晰。
雾气凝重,嗅之反常。
这便是她离开船舱、走上甲板的真正缘由。
千万种思绪与可能涌上心头,令她闭了闭眼,忽地伸出手,抓住了陆莲稚微微炙热的手腕。
陆莲稚正紧张地盯着前方海路,猝不及防被她抓住,不由得立刻回过头,问道:&ldo;怎么了?&rdo;
林会叶也侧过脸,看向她们二人。
&ldo;现在是几时?&rdo;亓徵歌抿了抿唇,仰起头看了一番天色,不出所料,什么也看不见。
&ldo;现在是……&rdo;陆莲稚心下被亓徵歌微微泛白的神色弄得有些惊颤,她不知道亓徵歌觉出了什么,能够令她神色遽变。
现在是几时?深究时辰,陆莲稚并答不出来。
海上行船并不似往日里时时刻刻都有更漏日晷,她仅仅能够通过天色断定时辰,眼下天色晦暗,已然时至晚间。
或许是酉时末,或许已经戌时。
&ldo;现在是几时?&rdo;亓徵歌皱了皱眉,眼神很快回复了清明。她看着神色带有几分茫然的陆莲稚,语调沉了几分,亟亟出声重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