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阿辛悄悄窥探自家郎君的神色,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esp;&esp;反倒是谢瑾在喝了口茶之后,主动把话头引到了郗家。
&esp;&esp;“郗氏女郎毕竟是郗司空的孙女,况且又是无辜之人,此番到底是委屈了她。待风头过去,你提醒我一声,寻一个人品相貌均佳的旁支子弟,给她牵一段姻缘。”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明日让郗途过来一趟。”
&esp;&esp;谢瑾这段话,与其说是讲给阿辛听,不如说是逼着自己做出表态。
&esp;&esp;桓氏势力尚未完全翦灭,他不能也不该与郗归有所牵扯。
&esp;&esp;更何况,郗岑郁郁而终,郗归不知会多么恨他,只怕再也不愿见他了。
&esp;&esp;阿辛点头应是,内心却是不以为然,他宁肯相信王家七郎休了公主,都不信自家郎君会给郗家女郎相看夫婿。
&esp;&esp;谢瑾并不清楚阿辛的腹诽,就算知道了也无暇在意。
&esp;&esp;不知道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他闭目假寐,脑海中却不可避免地浮现出郗归的身影。
&esp;&esp;谢瑾沉浸在这幻影中,迟迟不愿睁眼。
&esp;&esp;他是已故太常卿谢怀的幼子。
&esp;&esp;谢怀原是中朝的琅琊王掾,永嘉乱后,琅琊王率众渡江,谢怀也在其中。
&esp;&esp;后来琅琊王摇身一变,成了晋元帝,谢怀也在江左领了丹阳郡尉一职。
&esp;&esp;彼时琅琊王氏把持朝政,谢怀兄弟兢兢业业做官的同时,并不争权夺利,而是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
&esp;&esp;除了夭折的孩子外,谢怀共生了七子八女,其兄谢昆则养大了六子十一女。
&esp;&esp;这些孩子渐渐长大,又各自成家生子,几十年间,便将谢家生成了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esp;&esp;而他们的姻亲,则遍布朝野,共同护持着谢家的繁盛。
&esp;&esp;谢瑾是谢怀最小的儿子,自小便聪颖异常。
&esp;&esp;江左门阀势力错综复杂,家主的能力,往往能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起落。
&esp;&esp;因此,世家大族在选择下任家主时,往往不以嫡支旁支、年长年幼作为限制。
&esp;&esp;在谢家,这一准则的结果是,谢瑾弱冠之年,便成了族中公认的下代家主。
&esp;&esp;那时还是桓阳专权的日子,世家大族为了表示交好之意,往往会让自家子弟从桓阳幕府出仕。
&esp;&esp;彼时谢瑾之兄谢亿任西中郎将,总揽藩任之重,却因北伐大败而遭黜废,沦为一介庶民。
&esp;&esp;谢瑾为了家族,只能放弃隐居的打算,自东山出仕。
&esp;&esp;而他出东山后的前缘
&esp;&esp;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谢瑾还是清晰地记得他与郗归在荆州沁芳阁初见的情景。
&esp;&esp;他知道,无论再过多少年,自己都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
&esp;&esp;沁芳阁是郗岑为郗归营建的赏景之所。
&esp;&esp;阁外佳木茏葱,奇花灼灼,又有翠石叠嶂,清流曲折。
&esp;&esp;阁身飞楼插空,雕甍绣槛,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高临于花木石泉之上。
&esp;&esp;自阁上俯而视之,可见清溪泻雪,石磴穿云,落花浮荡,水流潺湲。
&esp;&esp;那一日,谢瑾跟随郗岑,出亭过池,穿花度柳,来到了沁芳阁外。
&esp;&esp;郗岑用手肘碰了碰谢瑾的手臂,示意他抬头看向前方。
&esp;&esp;谢瑾依言照做,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个身着鹅黄、莲青二色直裾的娇俏女郎凭栏而立,巧笑娇娆,顾盼生辉。
&esp;&esp;对郗氏女郎的貌美,谢瑾早有心理准备。
&esp;&esp;毕竟,郗岑年少之时,便有面若好女之称。后来虽蓄了美髯,却仍可见面如凝脂、口若朱丹、眼如点漆的风采,再配上他那卓荦不羁的性情行止,令人不能不打心底里赞一句雅范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