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些粥棚名义上是由她们所设,可却并非纯然出自她们的意愿。
&esp;&esp;她们只是男人们彰显贤德的装点和工具,其善行或是为了给家中男人挣个好名声,或是为了帮自己抬高身价,以便在议亲时多个“贤良”的筹码。
&esp;&esp;喜鹊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揣度他人,行善施德本就是论迹不论心的好事,那些女子总归是帮到了贫苦人家,她不应这样揣测她们的动机。
&esp;&esp;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她们可怜,觉得她们像一群穿着锦衣华服的精致木偶,只能顺着丝线的摆布做事,半点没有自己的主意。
&esp;&esp;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怜?
&esp;&esp;可郗氏女郎却不同。
&esp;&esp;郗将军说,郗女郎是北府军的首领,他虽是男人,虽是将军,却也要服从于自己的妹妹。
&esp;&esp;喜鹊震撼极了。
&esp;&esp;从小到大,周围所有人都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地告诉她,作为女孩,她总有一日是要出嫁的,倘若阿耶阿娘始终没有生下男丁,那么,家中的一切都将属于堂哥堂弟,而非自己这个出嫁女。
&esp;&esp;她是没有家的。
&esp;&esp;她只能作一个暂居在父母家中的客人,等到年龄一到,便出适他人,成为一个寄身在别人家里的长工,一辈子都这样奉献下来,永远都没有一个归处。
&esp;&esp;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只要有本事,竟也是可以做自己兄弟的首领的。
&esp;&esp;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喜鹊脸上,晃眼得令她想哭。
&esp;&esp;她确实留下了两行止也止不住的泪水,但却始终笑着,嘴角高高扬起。
&esp;&esp;喜鹊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开心过,她笑得无比灿烂,这笑容与接连不断的泪水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让人觉得她仿佛高兴得要疯掉似的。
&esp;&esp;她想,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出路,原来女子不是只能一辈子生儿育女,操持家里。
&esp;&esp;阿娘的手艺根本不输阿耶,可这十里八乡,却只传扬着阿耶的好本事、好名声。
&esp;&esp;自己明明比堂兄聪明得多,可就因为是女娃,便不能学阿耶阿娘的手艺。
&esp;&esp;阿耶和阿娘明明心地善良,从不与人交恶,可却因为没有生出一个儿子,便要处处为人指摘,事事低人一头。
&esp;&esp;喜鹊本以为天地之大,处处都是如此,以至于不得不做好了有朝一日向这不公现实屈服的打算,可郗将军却说,他们只看本事、不论男女。
&esp;&esp;他说北府军的蒙学招收女学生,说女子也能出将入相、为官做宰。
&esp;&esp;喜鹊心中刮目
&esp;&esp;三吴发生的一切,并未超出郗归此前的预料。
&esp;&esp;徐州军户的待遇传开后,很快便有勇武之人成群结队地前来投军,想要靠着一身气力和一腔悍勇,为自己搏取一个功名,从此不必再日日下田劳作,世世代代地出不了头。
&esp;&esp;东征大军很快便扩充到了一万三千人,他们平叛,剿匪,屯田,分地,怀着一种极高昂的士气,在一个又一个地方留下属于北府军的印记。
&esp;&esp;烈日炎炎,郗途刚刚结束一场战事,回到营帐之内。
&esp;&esp;帐中寂然无人,他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从水盆中舀出一勺水,冲了冲手上的血污,然后才一层层卸下盔甲,扯下粘连在身上的衣衫,狠狠拧掉上面吸满了的汗水和血液。
&esp;&esp;护卫阿照一路小跑,带了军医过来,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将军顶着道还在流血的狰狞伤口,以一种必然牵动伤处的姿势,拧着脱下来的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