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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第2页）

&esp;&esp;“我将信交给刘、赵二人之后，便去前堂见庆阳公主，没想到刘石力劝赵强回去休息，独自一人出门送信，更是在途中遭遇了世族的埋伏，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还使得信件落入世族之手，走漏了庆阳公主决定与北府军合作、我等即将加强防备的风声。”

&esp;&esp;郗归一边听他报告，一边比对着手中先后收到的两份条陈。

&esp;&esp;她打断宋和，径直问道：“北府军的制度，向来是一人为私，二人为公。且不说庆阳公主为何在府衙中逗留如此之久，单是送信求援这样的大事，你便不该只派两个人前往，更不该在发出命令后便不管不顾，任由刘、赵二人阳奉阴违。”

&esp;&esp;宋和唯唯应诺，并无辩解之辞。

&esp;&esp;郗归接着问道，语气沉沉：“刘石一人出门送信，府衙外的护卫为何竟全然未觉异样，也没有向上级报告？当值之人又是如何登记的？究竟是他们一时疏忽的缘故，还是因为这种阳奉阴违的做法早已是司空见惯，以至于根本没有引起当事人的警觉？”

&esp;&esp;宋和苦笑一声，懊丧地答道：“是我的疏忽。”

&esp;&esp;“去年五月，您将刘坚从江北召回，在北府军上下掀起整饬的风潮。从前在北固山时，我也曾受命主抓军中的纪律规矩，因此，当日校场之事，我虽不在场，却也负有责任。因着这个缘故，我对此事的印象十分深刻。自从抵达吴兴以来，我已多次强调按章办事，可却仍有疏漏。”

&esp;&esp;一年多来，宋和偶然

&esp;&esp;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esp;&esp;倘若前天夜里，高权率领城外那两千余名将士，与宋和一道入城，或是宋和在世族起兵之前，便带着所有人撤到城外，那么，纵使会打草惊蛇，引起朱、张二氏的警觉，却也绝不至于产生后来那般大的伤亡。

&esp;&esp;关于这个事实，宋和无从辩解。

&esp;&esp;他原本已经想好了理由，可在面对郗归那双好似能够看透一切的眸子时，他仿佛于刹那之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以至于霎时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绝不应该在此刻辩解。

&esp;&esp;但这个意识显然来得有些晚了，以至于宋和清楚地看到，在察觉他想要辩解的意图之后，郗归竟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esp;&esp;她冷淡地说道：“你有什么借口，尽管都说出来吧。事到如今，事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我们索性就锣对锣、鼓对鼓地谈一次，说说过去，也说说未来，权当是不破不立了。”

&esp;&esp;宋和不确定郗归的意图，谨慎起见，他决定闭口不言，先观望观望再说。

&esp;&esp;对于他的缄默，郗归仿佛并不太在意，只是面若霜雪地说道：“你不是不知道面见高权一事事关重大，你只是着急。”

&esp;&esp;“你急着去稳住庆阳公主，你生怕自己不能抓住这个身份高贵的女人，你怕她行事飘忽不定，于几个时辰内又改了主意。”

&esp;&esp;“你心里很清楚，北府军有不止一种办法，能在吴兴展开分田入籍之事。可你若要尽快跻身上层，却只有尚主这一条快速便捷而又切实可行的法子。”

&esp;&esp;“你认为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所以才会纵容庆阳一直留在府衙等候，所以才不先去面见高权，而是直接带人回了府衙。”

&esp;&esp;郗归的语气讥诮而严厉：“不要跟我说什么诸如渡口距离大营太远，你回来得时间太晚，去大营的路与回府衙不顺路之类的鬼话。你若真的想做，纵有十个八个困难，也全都能够克服。更何况，这本也只是多绕点路的工夫，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esp;&esp;她冷冷地说道：“承认吧，宋和，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esp;&esp;宋和深深看了郗归一眼，并未急着辩解什么。

&esp;&esp;在听到高权那句“十不余三”之后，他就知道必定会有如今这般的局面。

&esp;&esp;坦白讲，宋和心中其实颇有些不以为然——私心？人生天地间，谁又能没有私心？若非为了那点私心，他堂堂七尺男儿，又何必摧眉折腰地来追随一个女子？

&esp;&esp;可郗归不会明白这些，这位北府军的女郎，实在是太过理想化了——她就像他的老师郗岑一样，固执地朝着自己脑中预设的目标前进，误以为可以通过人为的努力，让周遭所有人都与他们同心同德。

&esp;&esp;可这世界本就是由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组成，人人都各有各的私心，根本不可能长久地拧成一股绳，所以桓阳退了，郗岑败了，而前天夜里的吴兴，他自己则在前往大营报信和回到府衙稳住公主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esp;&esp;如今的宋和回头看去，当然知道自己选错了。

&esp;&esp;可在他看来，这一切并非没有缘由——人人皆有为己之心，倘若郗归作为主君，没能给他一条切实可见的光明前途，那么，他自己去找这样的一条路，又何错之有呢？

&esp;&esp;郗归看出了宋和的不服气。

&esp;&esp;她一桩一桩地说道：“宋和，你扪心自问，豫州市马之事，迁延一年之久，可我是不是从未责怪过你什么？因为我知道那是桓元有意拖延，原非你的过错，不该迁怒于你。”

&esp;&esp;“我知道你无心军事，所以在你回到京口之后，便给出了于徐州任职的选择。你完全可以踏踏实实地从郡县做起，一步一步地做出实绩，获得升迁，让任何人都不能质疑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