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真笨,我找不到他们了。”阿芳抬起来看她,眼里带着惶惑:“我找不见哪个是阿妈,哪个是阿爸,我拼不好他们了。”
阿窈看着满地木炭一样的焦骨,侧过身去,眼泪倏然落下。
她这才知道阿芳刚才蹲在这里做些什么。
阿芳仍在喃喃说道:“阿妈和阿爸原本约好的,哪怕到老死的时候,阿妈仍要做个清净爽利的老太太,阿爸还要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这会儿他们都还是最好看的时候呢”
阿窈一只手胡乱擦干眼泪,不让她瞧见,给阿芳出主意:“你爹娘本是要在一起的,只是他们怕是不喜欢直接埋到土里,不如就跟着你的小花包一起,便是到了地下,也能看见你们姊妹了。”
阿芳看看土坑,看看花包,重重点一点头。
挖开的土重又一点点填回去,阿芳不知从哪里移过来一棵杜鹃,栽在旁边,最后把土细细拍平,就像当初很多个晚上阿妈拍着被子哄她睡觉一样。
“阿妈,阿爸,我没有芦笙,也没有大鼓,没法子送你们,你们好好睡,等我找到了阿姐,杀了仇人,就回来陪你们。”
当日没有心眼的女孩儿,也终于长大了,晓得她们眼下危机四伏,没法像几代寨子里的老人去时那样,敲着木鼓,跳着祭舞,风风光光为他们阴间引路,但这些,终有一日她会回来做的。
从夜至昼,哒哒的马蹄又从山下到山上,从山上到山下往返几次。
阿窈和阿芳藏在山林里,每次听着这声音,阿芳满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按捺不住便想冲上去,却让阿窈给揪了回来。
“停!”阿窈冷着眉眼,不再惯着她。
阿芳跟她对立了半晌,一低头,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她拿袖子一抹,往林子深处走。
阿窈忙上前去拉她,她一拨拉,瓮声瓮气道:“我给阿姐找点果子吃。”
果然,不到一会儿,她就捧了满手的山果回来。
“阿姐陪我吃,我陪阿姐等人。”
阿窈心一软,又有些愧疚。
野林里自有山珍,这两天不敢回去取食,多亏了阿芳识得山中百草,她们才没有饿肚子。
约好的日子已经快要过完了,不知来的人能不能找到她留的东西。
她们静坐在半人高的蓬草中,风拂过竹林,带不来半点安心。
而在这林言风语里,忽现出一管极细的声调,又似鸟鸣,又似虫叫,阿窈心里一动,再侧耳细听。
过了一会儿,这声又显出来,比先前更亮了些,转了几个腔,悦耳动听。
阿窈忙手忙脚掏出杨岑先前交与她的一管柳哨,按着三长两短才吹了两遍,就听见头上树枝微晃,沙沙作响。
阿窈看见他熟悉的脸,这才站起来,欢欢喜喜叫道:“陈大哥!”
来人正是陈大,他正在树上一顿寻,直到看见阿窈毫发无伤,面上才有了些人色。
“大奶奶!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