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严辛荷恢复了理智,不再歇斯底里。
“我欠师妹的一个条件,没有完成。若师妹哪天想到别了,随时可以再提。”
“我对师兄别无所求,也才看破有些事不能强求,我们便算是缘尽于此吧。”严辛荷背对他进屋,关上房门,再没有出声。
严墨行或许是年纪大了,深受刺激后一直昏迷不醒。
应松玄等了两日,第二日夜间,独自潜入海底,去了幽冥海牢。他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终于敢来这里,却在踏进海牢的瞬间,心防彻底崩溃。
暗无天日的海牢里漂浮着一缕仙气,感应到主人出现,急不可待地回到他身上。
仙气入体的刹那,他顿感全身僵硬,心都碎了。怎会如此?原来叶若风在海牢里遭受酷刑的时候,那缕仙气就已经离开她了。
他一直以为这暗中的保护可以减轻她的痛苦,可原来根本没有用。他不敢想象她在这里受了多少苦,每一分痛苦都像迟来的箭,刺到他心上。
幽黑的海牢中漂浮着点点微光,他随手抓了一把,是灵晰镜的碎粒,还染着些银色血迹。用灵力稍一感知,镜中最后一幕是在悉云峰,他的房间。当时严辛荷问及婚期,他说“尽快”。他不敢想象叶若风听到那一声“尽快”时是什么反应。
她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悄悄回去找他,可是他呢,没有和她说明情况,让她误以为他真的想和别人成亲。
最后那个晚上,他还因为气她多看了别人几眼而凶她。抓住她手腕时,她明明已经说痛了,他都没有发现问题。若他早知道她遍体鳞伤,一定不会那样用力抱她。在最后一个怀抱里,她其实全身上下都觉得痛吧,可她还忍痛回应了他。
最可悲的是,他竟然用行云剑伤她。少了那缕仙气,哪怕是浅浅一道小伤,也是钻心之痛。可是他那么用力,她身上、她心里该有多痛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只觉得万箭穿心,无法呼吸。
“你来瑶光岛,就是为了来这里?”黑暗中传出另一个声音,严墨行醒后听说他在,没见到人,便独自来查看。
应松玄几乎说不出话来。
“当时你极力为她洗脱罪名,用灵晰镜回放沃野仙会期间的画面以证明她没有带走严蕴。是,她确实没有带走严蕴,毕竟镜子里记得清清楚楚,她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严墨行开始细数他的过错。
都是事实,他无力反驳。
“好,严蕴不是她害的,但她是魔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毕竟我儿严析,死于归墟,开阳派与魔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开阳派只取她半心,留下她一条命,算是仁至义尽吧?你倒好,说身为师父要代她受过,甚至不惜舍去半生修为。你护徒心切,我成全你一片苦心,是把你当我儿的好友,当我女儿的爱人。你……”
应松玄在黑暗中捂住心口。
“辛荷想要嫁你,你拒不接受。我只在背后默默应允你一个请求,同意在婚事之后放你徒弟离开这海牢,你果然答应了。看来你是把婚事当作交易?”
交易?应松玄觉得严墨行用词真是无可挑剔。
“可你为你徒弟做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放心将女儿嫁给你?好,你说你只是顾念师徒情分,口说无凭,我给你种下鉴心咒想看看反应,只要你想起心爱之人便会心痛。你看上去毫无异常,一点儿也没有心痛难忍的模样,我才相信你对她确实心无杂念。是我看错,才被你瞒过去了。”
鉴心咒,多亏了鉴心咒。种下鉴心咒后,他刚一想到她,心就忽然痛了一下。那时他终于确定,原来他深藏心底一直逃避的那份感情,早已超越了喜欢,原来他很爱她。
他不是毫无异常,只是忍着,一直忍着,表情上泰然自若,实际上心如刀割。
“这些事只有你我知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不会拆穿你。那鉴心咒在你身上,便是瑶光岛对你的惩罚。你大可以尽情想起她,就这样没完没了心痛一辈子。”
严墨行拂袖而去。应松玄拄剑在黑暗中静默许久,才艰难地找回一分力气。
剖去半颗心代她受罚,剩下半颗心为她疼痛。每一次决定都是义无反顾,回头再看才惊觉自己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想马上去找她,正要出发,却忽然晕倒在无边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