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却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像只受伤野兽,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咆哮,嘶哑暴烈,几乎要撕裂声带,也撕裂了贵宾席凝重的死寂!
“父亲?!”
脑海中的身影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陈真眼中濒临熄灭的火焰!
瘫软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同时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炸开!
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仅凭一股蛮横的意志驱动残躯,狠狠扑向近在咫尺的罗敷威!
数名强壮的保镖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绝望的爆发力震开,一时难以完全压制!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能够与眼前这个睥睨天下的男人比肩,他曾暗中付出过何等非人的努力!
此刻,这积蓄的力量在绝望的催化下,化作生命中最后的疯狂!
他那只尚未折断的手臂青筋暴凸如虬龙盘绕,爆发出骇人的力量,形同绞杀猎物的巨蟒般死死勒住罗敷威的上半身!
巨大的冲击力下,两人踉跄后退,狠狠撞在那张沉重的真皮沙发上。
沙发被带得向后猛地滑动,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桌上精致的银质托盘、剔透的水晶杯盏、摆放考究的点心架,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横扫出去,乒乒乓乓摔落一地,碎片与残骸四溅飞散!
陈真猛地抬起头,脖颈上青筋暴突如虬龙,脸上因剧痛与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瞪着罗敷威,嘶吼声带着血沫的腥气喷溅而出:“罗敷威!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父亲!”
他的身体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起伏,声音因刻骨的怨恨而颤抖变调:“逃?呵……那不过是迷惑你这畜生的障眼法!我等的就是今天!我活着,就是为了看着你死!看着你下地狱!为了这个,我什么都豁得出去!这条命算什么!”
疯狂与决绝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仿佛要焚尽一切:“我父亲他不过是想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才是罗氏真正的栋梁!只有他掌权,罗氏百年根基才能永固!可你……你这疯子!为了你那点微不足道的私仇,连他都不放过!你这条忘恩负义的疯狗!”
他剧烈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的、裹着血沫的诅咒:“罗敷威,你赢了清洗又如何?洗白了罗氏又如何?你骨子里流的还是肮脏下贱的血!你永远洗不掉手上沾满的至亲之血!我父亲的血!那是你永远抹不掉的罪证!”
罗敷威安静地听着这歇斯底里的控诉,脸上波澜不惊,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似悲悯,更似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无奈。
他任由陈真发泄着积压数月的滔天恨意,直到对方的声音因力竭而嘶哑下去,只剩下破风箱般的、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说完了?”罗敷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最终审判的意味。
他微微俯身,逼近陈真那张因仇恨而彻底扭曲的脸,目光锐利如能剖开灵魂的寒刃,直刺对方眼底。
“陈真,你口口声声说我为阻止你父亲掌权而杀他。那你告诉我,”他语锋一顿,寒意更甚,字字千钧,“当初他为何放弃号令天下的权柄,逃离江湖的血雨腥风,选择翡翠庄园偏安一隅,做个不问世事的管家翁?”
“你又何时才肯摘下这自欺欺人的面具,面对你亲手酿成的苦果?”
陈真猛地一滞,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覆盖:“你……你把他……”
“他确实死了。”罗敷威斩钉截铁,声音沉如坠入深渊的磐石,“但不是死于我手。他是自杀。用他从不离身的贴身短刀,当着我的面。”
陈真如遭万钧雷霆轰顶,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罗敷威,仿佛要在他脸上找出谎言的痕迹。
“为什么?”罗敷威的声音低沉下去,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你还不明白?他要替你赎罪!替你扛下所有!”
“陈真,你父亲陈海丰,不是输给了我,他是输给了你!输给了他那个野心勃勃、勾结外敌、妄图引狼入室颠覆罗氏百年根基的儿子!”
罗敷威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陈真混沌一片的脑海:
“你以为你协助‘白色郁金香’,勾结东南亚毒枭、贩卖家族核心机密、策划在清洗中置我于死地,甚至在马场动手脚谋害苏馨……这一桩桩一件件,我罗敷威会一无所知?”
“连你父亲都早已洞悉!他一直替你遮掩,替你收拾残局!用他最后的情分和尊严替你填补窟窿!”
“直到我查到你头上,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罗敷威的眼神冰冷锐利,仿似两柄淬毒的匕首,直刺陈真灵魂最深处:“他为救你,选择孤注一掷,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顿了顿,声音最终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涩意,“他一心求死,非为自己求饶,而是为你求一条生路!他愿以命相抵,以他在罗氏一生的功勋与忠诚,换你远走高飞,永不踏入这里半步!”
陈真闻言浑身剧震,脸上的疯狂与仇恨瞬间凝固、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惨白空洞的内核,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