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都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西护城河大片流域忽然冒出成千上万的浮尸。
这下人魈之事再也瞒不住了,茫茫然无数具可怕的尸体,在百姓之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骚动传到宫内后,宫人们也都坐不住了,谣言四起,如临大敌。
“哼,”夜漓闻风冷笑:“看来又狗咬狗了。”
“什么意思?”竹七不解。
“走,去看看。”夜漓当即说道。
尽管有禁军阻拦,但护城河边还是乌央乌央挤满了人,时值正午,满河的尸体在太阳的炙烤下散发出呛人的腐臭味。
夜漓下意识打开阴眼,发现竟还好使,生魂去冥界走了一遭,居然让她获得了这样的能力。
果不其然,人魈的灵魂都是不完整的,有的破败不堪,有的如烟雾飘散,聚合无常,七零八落,就像是鬼冥渊的丧灵一般没有神识。
混沌之中忽然有一个人影冲出来,飞跑疾行,脚掌几乎不沾地,如同在被什么恶鬼凶灵追赶。
夜漓马上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那人影身子前倾像张拉满的弓,一转眼就钻入京畿密林。
同肉身磨合了两日,夜漓现下功力已恢复七八成,一溜烟只留下一个残影,顾不得竹七在她身后呼喊。
夜漓的行速逐渐抬高到与人影一致,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居然是光禄观里那个曾经给国师送过饭的跛脚道士。
假设真的是北岐大皇子绑架的国师,那很显然他的势力正在被全面清算。
“夜漓,你怎么了?!”远处忽然传来竹七撕心裂肺的呼喊,夜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激动,魂魄竟又脱离了肉身。
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顿时闪烁起猩红的光芒,甩袖射出魂鞭,划出凌厉的弧线。
对付恶鬼,自然还是要用鬼道。
鞭梢划过恶鬼身体与其怨气相撞,绽出绿色的火光,它抬头死死盯着夜漓,眼神中充满了怨念和杀意,古怪的是它拖着一条瘸腿,竟一点也没有影响其速度。
夜漓注意道恶鬼的手脚和脖子上都套着锁链,并留下了很深的印迹,便意识到它生前可能受到了囚禁,高声说道:“你虽惨死但也是咎由自取,不该再留在这世上祸害人间!”
她摸了摸腰间,没摸到符箓,早知道就从千阙阁顺几张出来了,比凡间的破树叶子好用,但眼下也没别的选择了,夜漓咬破手指,迅速聚拢一排叶子,血迹滴落在叶面上,形成鬼画符似的符咒。
咒音从齿间漫出,如叩玉磬,阵阵回响:“玄穹垂象,阴阳定章,缚噬骨之煞,锁精魂之魄——敕!”
夜漓旋身跃起,鞭身分散成数股,分别缠上恶鬼的四肢与脖颈,与锁链触碰发出无数黑气,恶鬼明显还在挣扎,却只是徒劳,夜漓的魂鞭像有毒的赤蛇,一但咬住猎物绝不松口。
“不要,不要杀我丈夫,不要杀他,都是我的错,是我病得太久了,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误入歧途的。”恶鬼忽然发出女人的声音。
夜漓一惊,顿觉毛骨悚然,眼前的恶鬼竟是一体双魂的镜魄,通常这样的恶鬼只会沦为失去神识的丧灵,像这样两魂安然相处的,可不多见。
她立刻明白过来,原来锁链是坡脚道士妻子身上的,他希望阴玉能治好妻子的病,却将她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邪物,只能用锁链捆住藏起来,没想到自己最终身死,魂魄还与妻子融在了一起。
夜漓倒是有些心生怜悯,于是说道:“你丈夫的执念皆因你而起,唯你可解,只有你先放下,才能成为渡他的笺,生如逆旅,前尘轻舟,云岫可期,若你二人有缘,来世必会再相见。”
那鬼魂超夜漓深深鞠了一躬,夜漓走上前,正要用以斥灵符阵超度二人,想着这法阵会让二人在弥留之际受苦,正琢磨着有没有别的办法,忽然发现眼前的魂魄又有异样,方才已散去的煞气又源源不断冒了出来。
鬼魂抬起头,夜漓注意到他右眼的眼球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上下翻动,停下来的时候,瞳孔却变成了古怪的蓝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