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回他们是要回乡扫墓,因为正值联考前,所以我没有跟去,自己待在家里k书,没想到恰好逃过一劫,但仍是失去了我老爸……」
言柏尧露出同情的目光。
「……最令人惊讶的是,全车的人都死了,我妈妈竟然除了乌青瘀肿以外,身上连一滴血半处伤口都没有,真的好奇怪……」小乔疑惑地摇摇头。
「不过我妈妈虽然很伤心,但为了我,她仍是坚强的站起来,准备独立抚养我。反正房子是自己的,老爸还留下一笔银行存款和一家灯饰行,再加上保险理赔,要生存下去并不困难。可是……」
她徐徐转正脸,视线盯在前面的雨刷上,神情极为困扰。
「我老爸下葬的那天晚上,她突然疯了!不断哭叫着说老爸来找她,全车死者都来找她,他们好像拚命想跟她说甚么……」
「她看得见他们?」言柏尧讶异地脱口问。「听得见吗?」
「不,她只看得见,听不见……」蓦然噤声,小乔回过脸来,将不可思议的眼神投注在他侧面。「你相信她?」
「……没跟她谈过,我也不敢确定。」言柏尧谨慎地说。
小乔想了想,继而恍然。「因为你念过超心理学,所以你相信这种说法的可能性?」
言柏尧双眼盯住前方道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后来呢?」
「后来?」小乔倏地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后来因为我妈疯得无法正常生活,我姑姑就出面将她送到疗养院,把我接到她家,再偷偷吃掉我老爸遗留下来的所有财产,然而最过分的是……」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直至我高中毕业为止的三年间,她一次也不让我去探望我妈妈,甚至不让我知道我妈妈到底在哪里。幸好在我考上大学之后,终于让我查到我妈妈在哪里,我马上偷跑去看她,那时候我才知道姑姑为甚么不让我去探视我妈妈……」
他大概也可以猜想得到。「为甚么?」
「因为她把我妈妈扔进一家很便宜的私人小疗养所内,你知道,就是那种非常简陋的疗养所,而我妈妈……」吸了吸鼻子,她的声调在痛心中蕴含着更大的愤怒。「我妈妈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果然是如此。「于是你立刻把你妈妈接出来送进另一家好一点的疗养院?」
小乔颔首。「我跟姑姑大吵一架,但她始终不肯答应让妈妈换疗养院,说甚么疯子根本不会在乎住在甚么地方,何必浪费那种钱?我一火大就搬出姑姑家,原想休学来照顾妈妈,但妈妈并不是随时都疯的,当她清醒的时候总是坚持我不能因为她而毁了自己的将来,否则她宁愿死了算了!所以……」
「所以你才会继续念下去,」言柏尧接着说下去。「一边拚命赚取自己的生活费和你母亲的住院费。」
「我姑姑只肯给我一个月两万元的生活费,那根本不够啊!」小乔苦笑。
沉默了会儿。「你母亲没有任何进步吗?」
「全然没有。」小乔摇头。「上个星期我才去看过她,她依然坚持那些同车的死者时刻缠住她不放,随时都惊吓得半死。」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她太爱我老爸了,因此才老是幻想老爸回来找她,又觉得全车的人都死了却只有她一个人活着,所以深感愧疚……」
「也就是说,她自己在折磨她自己?」
「对。」
言柏尧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医生的诊断也不是不可能,沉重的心理创伤的确会逼人发疯,精神层面的问题从来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过。
然而当他陪伴小乔到达宏伟先进的慈安疗养院,在护理人员的带领下,通过静谧的走廊来到头等病房,甫一打开房门,乍见房内的景象,即连是他,亦不免惊骇得连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