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听到动静才睁开眼,一见是贺繁,先是像从梦里醒来般木然,反应过来后颓败的身躯颤抖起来。
&esp;&esp;贺繁被他拉住了,看着他从抽泣,到痛哭,到最后跪地号啕。
&esp;&esp;不清楚他那个手术的刀口愈合没有,贺繁静静立在那里,听他跟小时候与现在的自己道歉,跟远隔重洋的江代出道歉,跟阴阳永别的年美红道歉。
&esp;&esp;他哽咽着说:“小繁啊,我好想你妈,我实在是太想她了。”
&esp;&esp;这些年无论是贺伟东的失职失责,还是他的所作所为,都不可抵赖地伤害了年美红,伤害了这个家。以至于他如今凄凉落魄,也只能得来一句自作自受的评价。
&esp;&esp;但在这一刻,贺繁愿意相信,这个男人正饱受着悔恨与思念的折磨,是真心地在忏悔着。
&esp;&esp;还记得小时候江代出不止一回说起过,贺伟东以前特别疼他,也很体贴他妈,任谁看了都别提多羡慕他们娘俩儿。
&esp;&esp;有时贺繁也会忍不住觉得,他虽无法选择,但正是因为自己来了,那个好父亲好丈夫贺伟东才走了。
&esp;&esp;如果不是自己身体差,就不会去做那个基因检查,那贺伟东的生活不会改变,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信念感也不会崩塌。
&esp;&esp;他只是个脆弱,敏感,不那么强大的普通人,当痛苦超过可以承受的范围,慌不择路地用麻痹自己掩住现实,以求暂得解脱。
&esp;&esp;这个被命运捉弄了的男人,有时也让贺繁感到心酸。
&esp;&esp;贺繁是信命的。
&esp;&esp;这大概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esp;&esp;从很小的时候,那些不成系统地不知打哪听来的宿命论因果观,玄之又玄的东西,却恰好可以抚慰他对生活的不解和困惑。
&esp;&esp;潜移默化地,他学着对抱以希望的不再执着,难以接受的不再抗拒。
&esp;&esp;他信命,也认命,认了那些注定的事才会平静好过。
&esp;&esp;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无论年美红的死是不是因为贺伟东的那一下失手,在贺繁看来,也是命,不讲原谅与否,都于事无补。
&esp;&esp;那天贺繁看着贺伟东哭完之后便回了学校。
&esp;&esp;再一次见时是他跟江代出的十八岁生日,贺伟东拎了一个蛋糕来学校给他。没提年美红,没提江代出,没提富贵小旺也没提他的性取向,只说小繁对不起,你是我的亲骨肉,你都成年了,我才
&esp;&esp;起因是贺伟东发小老齐办的那家回收厂被迫停业。
&esp;&esp;三年间,贺伟东掏空全部积蓄,前前后后投了几笔钱进去,如今却要面临一个血本无归。
&esp;&esp;其实早期那厂子效益是不错的,也赚了点钱。但老齐说这行想要做大做长,光倒买倒卖还不够,得把收进来的东西榨净最后一丝价值,清洗翻新这块儿业务不能落下。